第47章

  头领的声音传来,“怎么回事?”
  那人说道:“下午我先行一步往江夏城去,拿着县令给的信去找鄂州刺史,可是还没进城就看到大批逃难的人,而且就是从城里出来的,我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那姓孙的竟然不等我们过去,直接就反了。”
  “什么?”头领愕然道,“还是个大官呢,比我们还沉不住气,原想等进了城再跟这许家的小娘们翻脸,看来是拖不得了。弟兄们,抄家伙跟我过去捉人,将她们控制住,再去跟那姓孙的会合,有她们在手,不怕朝廷不忌惮我们。”
  “等等,头儿,我还没说完。”先前那人连忙叫道,“这江夏去不得,姓孙的已经死了。”
  几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胆大包天如他们,也被这消息震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妙愉和紫苏躲在芦苇丛中,听到这番对话,更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她们虽然早知道这帮人不是什么善茬,但也没料到他们竟敢大胆到谋划叛乱,而且自己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有一点他们说对了,自己现在既是太子侧妃,又是许家唯一的女儿,伯父和哥哥都身居要职,朝廷的确会忌惮。
  “谁杀的?”头领的语气显然慌了。
  那人道:“不知道,姓孙的昨天刚宣布起义,今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现在江夏无人主事,乱得很。”
  又是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那头领忽然笑了起来,“乱好,乱好,乱起来了,我们更应该去江夏,届时将姓孙的部众收为己用,再加上这许家的名头,不怕没人归附。到时候,我们兄弟就是江夏的王,打到长安也是指日可待。”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既有激动又有害怕,一想到事情成了,荣华富贵珍馐美姬应有尽有,胸中不禁热血翻涌,然而近年来自立为王的人何其之多,成功的没几个,身首异处的却能将玄武湖填满。
  那头领陡然提高了音量,“怎么,你们没胆子了吗?不敢的,现在就离开。”
  立刻,有人退后一步,为难道:“头儿,我家里还有老母要养,实在不敢冒这个险。”
  “好,没事,你走吧。”
  那人面上一喜,连忙转身就跑,刚跑了两步,他的脚步就顿住了,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刀尖从胸前透出来。
  紧接着,那首领将长刀收了回来,鲜血喷涌而出,那人不甘地回头看了一眼,轰然倒地。
  “还有人想走吗?”那头领甩动手臂,血液从刀尖滴下,浸到脚下的土地里。
  这下,蠢蠢欲动的众人再不敢动了,只有一个离他最近的男人振臂高呼道:“头儿,我愿意追随,反有何惧,我们这群兄弟天天为了这群当官的出身入死,为了什么,不就为了挣几两银子吗,现在有机会挣更多的钱,为什么不去。”
  有了一人带头,其他人纷纷附和,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说到最后,就连原来犹豫不决的人也被感染,逐渐变得狂热起来。
  与此同时,几步之外的芦苇丛中,许妙愉紧紧捂住紫苏的嘴,那人的血溅出很远,甚至有几滴溅到了紫苏的鞋面上。
  紫苏满脸恐惧,若不是许妙愉眼神镇定地对着她摇头,她恐怕真的要叫出声来。
  那边短暂的狂热之后,商量起接下来的行动来,众人一致认为,当务之急是先要控制住许家的队伍,但许家毕竟是将门世家,护卫也并非都是绣花枕头,他们还要再想办法。
  至于是什么办法,几人仿佛在防备着有人偷听一样,声音小了下来,许妙愉听不清楚,只隐隐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她想也知道,擒贼先擒王,他们若要智取,一定是先想方设法要控制住自己和嫂子,投鼠忌器,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动了。
  几人絮语几句,看神情似乎有了决断,便往营帐的方向而去。
  见人离去,许妙愉放开了紫苏,紫苏大口喘着气,又怒又怕,带着哭腔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许妙愉正要回答,忽然从先前几人站立的地方传来一个声音,“什么人在那儿?”是个男人的声音,粗哑难听,有点儿熟悉。
  紫苏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她求救般看向许妙愉,却见许妙愉也愣住了,顿时失了主心骨,遍体生寒。
  那人一边说,一边拨开芦苇走过来,直到这时,许妙愉终于凭借声音在芦苇间的缝隙看到了他。
  似乎是一个小孩,身高只到许妙愉腰间,可是脸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脸,腮边蓄着胡子,眼角长着皱纹,眼神凶恶,手执短戟。
  许妙愉向后退去,不由心生绝望。
  她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她曾听说,这世上有一种人,生来便与别人不一样,生长得极慢,一般长成个小孩模样,便停止了生长,这种人通常被称为侏儒。
  方才他们议事之时,此人也在其中,所以许妙愉会对他的声音感到熟悉,然而因为中间有芦苇遮掩,她未曾发现此人的存在,然后其他人走后,他被留下处理尸体。
  不过两息之间,此人已经穿过芦苇丛,抬头看到了许妙愉,他先是一惊,继而面露喜色,转头便要大喊。
  其他人尚未走远,只要听到他的喊声,立时便能折回来。
  绝境之下,许妙愉反而冷静下来,美目一寒,抽出匕首,冲上前去。
  那人只觉胸口一凉,只发出呃的一声,便倒了下去。
  紫苏看的傻了,尚来不及反应,许妙愉已经捉着她的手拉着她向后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芦苇的晃动终究还是引起了几人的注意,他们还是折了回来,来到原地,没看到那矮个子侏儒,瞬间警惕起来,又沿着折断的芦苇走过来,看到侏儒的尸体,匕首还插在他的胸口。
  大事未成,莫名其妙就死了个弟兄,几人目眦欲裂,一路追过去,许妙愉和紫苏跑得再快,如何能够比得上他们的速度,很快就被追上包围在中间。
  那头领走了出去,站到许妙愉面前,看到那张美丽的怒容,转怒为喜,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我当是谁,原来是许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当真巾帼不让须眉,赵某佩服。”
  原来他姓赵,她和此人此前未曾有过正面接触,但仅凭他杀掉逃跑之人的手段,也知绝非善茬。
  许妙愉咬唇不语,赵统领倒也不恼,朗声笑道:“许小姐,既然你都听见了,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江夏城赵某是势在必得,至于你,赵某虽然是个粗人,也懂得怜香惜玉的道理,不如你从此跟了我,以后等我当了皇帝,不妨赏你个贵妃当当。”
  说着,他的视线不住地在许妙愉身上逡巡,眼神逐渐变得淫邪起来。
  他心中暗道,早听说这许家千金有倾国倾城之貌,如今一看果然不假,不仅容貌绝色,身材也诱人,腰细得跟柳树似的,胸却不小,恐怕一只手都握不住。
  他的目光毫不遮掩,就像毒蛇一样,许妙愉觉得恶心至极,仰首怒道:“就凭你也想称帝,那老天可真是瞎了眼了,你今日敢动我分毫,许家和太子殿下绝不会放过你。”
  搬出许家和东宫太子来,她心想就是再胆大的亡命之徒也该有所犹豫,没想到这姓赵的竟更加有恃无恐,与左右相互看看,大笑起来。
  这反应实在出乎她的预料,许妙愉心中忽有所感,不安逐渐加重。
  赵统领笑完,又看向她,打量之间,已经完全将她视为了自己所有,“还许家和太子殿下呢,你还不知道,许家已经倒了。”
  “你说什么?”
  赵统领欣赏着她脸上的惊慌,慢悠悠地说道:“哦,我忘了,你这几天都在路上,断了外面的消息,许望清兵败被俘,如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有你那大伯,被人弹劾谋反,已经下了狱,太子倒是对你一往情深,力保许家,可惜他只是个太子,皇帝老儿不听,把他也关起来了。你现在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许妙愉晃了晃神,险些站立不住,“你说谎。”
  可是她看得出来,姓赵的言之凿凿,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赵统领慢慢朝她走了过来,许妙愉和紫苏想退,身后的人举着刀逼近,男人粗粝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口中吐出残忍的话语,“既然你不识好歹,我也没必要怜香惜玉,先在这里弄了你,再带着你闯进许家的帐篷里,我看谁还敢反抗。”
  “无耻,放开我家小姐。”
  紫苏含着泪冲上来,使劲想要推开他,反被他甩到地上,“这小丫鬟赏给你们了。”
  “多谢头儿。”
  “这些当官的就是不一样,连个丫鬟都养的细皮嫩肉的,就是不知道弄起来是什么滋味,前几天那个村妇,身上糙得不行,真扫兴。”
  污言秽语盈耳,许妙愉红着眼看着其余几人扑向地上的紫苏,喉头一甜,从被捏得几乎变形的嘴里挤出两个字,“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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