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33节

  他接过那沓“废纸”,随手翻了几下,因为太过散乱,又有一些佚失,拼拼凑凑才能勉强读懂几个故事。
  大概是写山里的精怪和人间的男女。
  冬宁两手交握在身前,低头不说一个字。
  “你躲在被窝里,就为了写这个?”
  “嗯……”她点头,“小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把他的屋子烧了,真的真的很危险,连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后怕。
  “我……我会赔钱的……”
  “这个不重要。”他打断她,目光沉沉,压在满脸愧疚的小姑娘身上。
  “为什么非要夜里都点着灯写?这样真的很危险。”
  她咬了咬唇,不知要怎么说与他明白,索性放弃,只开口道:“我只是想快点写完……想再快点……”
  他语气中有轻微的叹息声,不易被人听去。
  “就这么着急吗?”
  “嗯……”点点头,泪水顺下巴滑落,啪嗒一下,掉一滴在地砖上。
  沉重的眼泪,也好似砸在了他心间,蔓延出无边的哀伤。
  *
  叠彩园内,又架起了一张新的架子床,更大,也更漂亮。连帷帐都是双层的海棠轻纱刺绣,足够满足任何一个小女孩儿的梦幻想象。
  看到新床落地的刹那,连芳嬷嬷都忍不住感叹,章大人真是把冬宁当亲闺女养了,若以后真当了爹,怕也不过如此吧。
  可是这么漂亮的新床,冬宁却高兴不起来。
  因着手稿的事,她和芳嬷嬷好几天都没有说过话了。冷静下来后,芳嬷嬷也懊悔自己当时的冲动,不该说撕就撕了,于是连着几日,都在换着花样地给冬宁做好吃的。可冬宁只是不领情,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她们之间从未生过这么大的嫌隙。
  章凌之察觉到了冬宁的失落,吃饭的时候尤其,平常叽叽喳喳缠着他说个不停的小姑娘,如今一个字都没有,这让饭桌一下冷清下来。
  事情的转机在一个清晨。
  那是再平凡不过的一个早晨,冬宁从睡梦中醒来,照例想赖会儿床。懒懒翻过身,手触到枕头边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睁眼,微微撑着身子抬起,是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疑惑地打开,呆愣了片刻,慌忙去一页页翻,又一页页来回翻……
  越翻,眼前的字迹越模糊,不小心一眨眼,一滴泪啪嗒洇湿了纸面。
  她慌忙把书盖上,生怕泪水脏污了这本书,紧紧拥到怀里,任泪水肆意汹涌。
  是她的故事,是他的字。
  那力透纸背的苍劲笔法,她太熟悉,因为三年多以来不厌其烦地教导,她欣赏他的字,模仿他的字,连她自己的字也越写越像他的。
  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把她那被“五马分尸”的手稿又重新拼凑起来,规规整整,誊抄了一版新的给她。
  这背后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她不敢估算,尤其他还需为了朝堂之事日理万机。
  她就想啊,他这么好,自己这辈子还怎么喜欢上别人呢?
  委托芳嬷嬷将那本书放在她床头的当日,章凌之回府便换了身常服,去叠彩园寻她。
  “怎么样?这下高兴了没?”他期待地问,仔细去探她的神色,狭长的凤眼闪着细碎的光,菲薄的红唇微扬,那总是染着冷色的眸子此刻却在眼尾处挑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她忽然就想吻他,想撬开他的齿关,寻他最贴近的温度。
  如果这辈子都没能得到他,那将是多么遗憾的一件事。
  颜冬宁陷入了苦苦地挣扎。
  章凌之的两次相看都被她“意外”搅合,可接下来呢?她不能每一次都这么幸运,能够屡次
  破坏掉他的亲事。
  孃孃说得对,他耗到这个年纪,总归是要成家的。心里越发着急,她甚至破罐破摔地想,那就跟他坦白好了,即使最后的结果是叫他对自己退避三舍了,那也好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迎娶别人,然后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一辈子。
  没错!
  她握紧拳头,给自己鼓了鼓气。
  颜冬宁,你要勇敢,你要出息,为爱冲冲冲!
  可白日里给自己鼓足了劲儿,真到晚上一面对他,就又哑了火。
  “你看看你这个课业!脑子里又在琢磨些什么?字也写得马虎,文章还有还有好几处错漏。”他手指在冬宁的课业上敲得邦邦响,锁着眉头圈几个朱批,一一给她讲解一遍。
  “自己好好动动脑子,再把文章改一遍,一会儿拿来我检查。”
  “哦。”她拿过那课业,灰溜溜地回了小书屋。
  哎!
  下巴嗑在书桌上,长叹一口气。她有气无力地拿起笔,只好又强迫自己元神归位,集中精神思考着他刚刚圈出的问题。
  可时不时的,他那迷醉的吻她的模样就会闯进脑子里,甚至连他蹙眉训斥她时的严肃都会令她小鹿乱撞,进而胡思乱想……
  修改后的课业交过去,她硬着头皮站在一边,果然,他绷着嘴角,将课业啪地往桌上一拍,听得冬宁下意识一个哆嗦。
  简直不像话!
  章凌之抬头,方要开口训话,却见小姑娘咬着唇,一副楚楚可怜模样,心唰地就软了下去。想想自己是不是严厉太过?忽略了她的感受。
  “雪儿,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叔叔吗?”他语气温柔,循循善诱,眼里的关切分明。
  “我……我是……”冬宁抖着嘴唇。
  我只是喜欢你呀。
  可这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太舒服……”
  章凌之心慌,立刻起身,手轻轻盖上她的后脑勺,“上次摔到的地方还没好吗?”
  冬宁心虚地摇摇头。
  章凌之立马作罢,也不压着她做功课了,放她回叠彩园歇息。
  又一次无功而返,冬宁对自己彻底失望了。
  夜里她闷在被子里,气得直捶床。
  啊啊啊啊啊!!颜冬宁!你能不能支棱一点!
  思来想去,她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好主意”:酒。
  是的,都说酒后吐真言、酒壮怂人胆,她可以把自己灌醉,然后再去找他呀!到时候,就能一股脑地把心里话都倒出来了。
  可这个要实施起来也很麻烦,这首先,要躲过芳嬷嬷的看管还灌下这么多酒,就属实不易。
  从小,家人把她宝贝得紧,自己很少有能离开家仆视线的时候,而今跟着芳嬷嬷寄住章府,这位严肃较真的老仆妇更是生怕她出事,恨不能寸步不离。就上次荡秋千的意外之后,芳嬷嬷就差没把眼珠子粘她身上了。
  哎,真是烦人!这种时候,她真是痛恨死自己这个病恹恹的身子了。
  又是一阵头脑风暴,她终于又琢磨出了一个“好法子”。
  闲来阁。
  少女戴着幂篱步入雅间,看到坐在窗边熟人的那一刻,激动地摘下帷帽,“照照!”
  被唤为“照照”的少女热情地迎过去,拽着她往桌边坐下,“快!看看要吃点什么,赶紧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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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照大名胡照心,是和她过去住同一条巷子的手帕交,性子向来奔放,比她还能闹腾。以前两个人住一条街时,她因被家里人圈得紧,都是照照翻过墙来,带她偷溜出去“使坏”。
  别的小女孩儿不敢做的事儿,她们两个都敢,用颜母的话来说,那简直就是“臭味相投”。照照更是从小便显露出了“街霸”潜质,是能把小男孩都欺负哭的存在。然而不同的是,冬宁每次闹过后,都能凭着哭唧唧呼喊身子不舒服从心软的父母手下逃过一劫,照照那可是实打实被父亲按着揍过。
  二人坚固的友谊就此形成。
  冬宁看了眼菜单,随便点了碗冰糖雪梨元子,转头朝芳嬷嬷撒娇,“孃孃,我想吃西街口的那家驴肉火烧,你帮我和照照带两个过来吧。”
  芳嬷嬷又扫了眼胡照心,少女小巧的脚在马面裙下晃荡,手托腮,细长的眼吊着,一副悠游自在的模样。
  姑娘小时候是能胡闹,现在到底也长大了不少,况且自冬宁搬去章府后,她俩也难得见上一面,想着也该是让她们小姐妹好好说会儿话了。
  “成,我去,你俩就给我安安心心待在这儿,都是十六岁的人了,再不许乱来。”
  她不放心地叮嘱,冬宁一边应着,将她打发走了。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胡照心丢一颗油炸花生米放嘴里,漫不经心地咀嚼。
  冬宁趴在窗台边,目送芳嬷嬷的身影出了闲来阁的大门,立马又坐回她对面,“快!什么酒喝了能醉得最快?”
  胡照心的花生米卡在了牙齿间,“哈?!”
  第27章 窒息深吻被他吻得快要断了气。
  “咚咚咚”!
  酒博士连上了三壶女儿红,掩上门退出去。
  “这个……你确定女儿红能醉得快吗?”
  胡照心耸耸肩,“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我哪儿懂什么酒?”随后咧开大嘴一笑,“我就是觉得这个名字好听。”
  颜冬宁:“……&*%¥#@”
  用表情骂完一通脏话,她彻底无语凝噎。
  “嗨,别啰嗦了,赶紧地吧。”她把剩下的花生米丢回去,拍拍手,站起身给她往碗里倒酒,“就你那个浅坛子酒量,喝就完事儿了。再磨磨唧唧,你家芳嬷嬷都该回来了。”
  冬宁一听,二话不说,拿过那碗仰头就开始猛灌。
  “唔……咳咳……咳咳咳!”
  没喝几口,她便被辣得直呛,张开嘴呼哈呼哈喘气,“这是……咳……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她看那些大人对酒如此沉迷,又三令五申不准小朋友喝,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结果一喝下去,辣得她喉咙都要烧起来了。
  胡照心瞧她这样,乐得拍掌跺脚,前俯后合,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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