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52节
他既不出面也不发话,就是想给彼此留最后一点体面,可惜小姑娘似乎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冬宁没理会她的怒气冲冲,湿哒哒的眼睫一抬,轻颤着看向公事公办的何晏,细弱的鼻音轻哼,恍若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何伯伯……我要等小叔叔回来……”
小姑娘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得这个老管家也不由心一软,叹口气,放低了语气道:“雪儿姑娘,主子说了,不必等他,他……”眼神偏过去,不敢直视小姑娘泪汪汪的眼珠,“他还说,以后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心口像被人攥紧了,喘不过来气儿。她张着嘴,大口吸气,抽噎间,泪水呼啦啦地涌了出来。
“我……我……”
眼眶水雾弥漫,世界在眼前模糊一片,扭曲成可怖的模样。
“我……我要等他回来……何伯伯……你帮我告诉……告诉小叔叔……就说雪儿在家里等他……雪儿等他回来……”
她说不下去了,头挨着床柱,断断续续地吟泣。
芳嬷嬷和何晏为难地对视一眼,他蠕动着嘴,正要退让,却见芳嬷嬷突地暴跳,一对铁臂箍住她胸口,将她使劲往外拽,“走!快给我走!还在别人家闹什么闹?!”
别人家……对呀,这里是别人家,从来都不是雪儿的家。雪儿的父母在遥远的岭南,雪儿很久都没有自己的家了……
“啊!!!”冬宁忽然奋力嘶吼,惊叫着甩开芳嬷嬷的手,“我不要走!我哪里也不要走!见不到他我就不要走!!”她双手紧紧抱着床柱子,扭动身子去甩芳嬷嬷的拉扯,狂飙的眼泪在脸上横飞。
何晏惊呆了,从没见过小姑娘如此撕心裂肺的疯样,张着嘴欲要安抚,却见那主仆二人已是自己吵了起来。
“你不走,你还想赖到什么时候?!人家都开始赶人了,他不要你了!他不管你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都快十七岁的人了,怎么连这点脸色都不懂?还在这里胡搅蛮缠的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子会更惹人烦?!”
芳嬷嬷一通怒骂,被她的死缠烂打惹得失了智,也不管小姑娘承受不承受得住,只顾着自己发泄起来。
她就恨,冬宁这没脸没皮的性子,只怕叫章大人更看不上。
被芳嬷嬷的话刺激到了,她埋头扒着柱子,哭得更加要死不活。
他不要你了……
他不管你了……
这些话像一簇簇针,根根往她心里头扎。
他讨厌自己了吗?
她不信,她一定找他当面问个清楚。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他讨厌我我也不走……”
小姑娘死活抱着柱子不撒手,只知道流着眼泪念经。
芳嬷嬷和何晏对视一眼,他连忙苦着脸道:“要不……我去跟主子说……”
“不用!”
芳嬷嬷大手一挥,她心中有气,这气好像既朝着冬宁,又朝着章凌之。既然人家这么着急赶她们走,她说什么也不允许冬宁赖在这里了。
袖子往大臂上一推,她俯身揽住她的腰,还没真使上劲儿,冬宁却忽地脱了力,眼皮一合,不省人事地倒在了她怀里。
“宁姐儿!”
芳嬷嬷这才慌了神,将她重新在床上放平。只是东西收拾得太干净,连个枕头也没有,只好拿手垫在她脑后,无措地看向何晏,“何管家,实在抱歉,你看这……”见着何晏脸色也是有点青白,刚到嘴边的话连忙改口,“没事……那这样,刚好趁着她人昏过去了,我把她抱去新宅子吧……”话说着,就要将冬宁打横抱起。
“先不急,先不急!”何晏连忙摆手。
主子的性子他了解,虽说这件事做得决绝,可……可雪儿姑娘如今这情况,怕是主子见了也要心疼。他可不敢让昏迷的小姑娘受颠簸,到时候主子真怪罪下来,那才更麻烦呢。
“我先去向主子请示一下,嬷嬷暂且安心留在此处。”
事关雪儿姑娘,万万耽搁不得,何晏心里清楚其中的利害。
他立刻拿上腰牌,疾步往宫门去。
第36章 我喜欢你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何晏走到德建门口,还未到官员家仆可以进出宫门的时段,他又在宫门口徘徊。
等了好半晌,申时一到,通道打开,他立刻出示腰牌。那值守的士兵一看,知是章阁老随从,开门放他进去。
何晏沿着宫道一直走,进了宫不敢行太快,只是低着头,直奔内阁值房去。
内阁乃重地,常人不得入。何晏之前也来传过一次消息,倒是熟门熟路,寻到相熟的小宦官,给他塞点银子,“烦公公替我给章阁老带个话,就说‘姑娘昏迷不醒,搬家是否照旧’?”
那小太监兜了银子进去内阁值房,不多时,又迈着碎步回来院门口,“老兄,真不巧,章阁老外出公干去了,现不在内阁值房呢。”
何晏傻了眼,那这是怎么办?这雪儿姑娘,到底搬还是不搬?
他张嘴,还想详问去向,那小太监微微一笑,伏一伏身子,转身便走了。
这种事,哪里是跟他能说的?
西街民宅。
“梆梆梆”!
大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何忠上前打开门,立刻被鱼贯而入的官兵们撞到一边。
一群人二话不说,直奔东厢房而去。何忠也没拦着也没喊,就这么静静目送他们的背影进屋。
“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
“嗯?怎么了?!”正在床上午睡的章嘉义垂死梦中惊坐起,但见房中被一群披甲执锐的官兵围个水泄不通。
他一下傻了眼,坐在床边,缓不过来神。
“给我搜!”
为首的官兵手一挥,底下的人收到指令,立刻在房间里四散开,各种翻箱倒柜起来。
“你们……你们什么做什么?!”章嘉义终于反应过来,从床上跳起,
无能暴怒。
那士官冷冷瞥他一眼,“有热心街坊举报,称你这里藏有淫/秽违禁物品,我们奉命前来搜查。”
淫/秽违禁物?
章嘉义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他佬佬的章越!这个黑心黑肺的白眼狼!
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敢动用私权,直接来搜他的家!
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这些来搜查的官兵毫不惜物,箱子直接踹翻在地,手在一堆物品中拼命扒拉。
章嘉义看着他们在自己房中如此为非作歹,气得牙根直痒痒。
恨归恨,但他也并不慌张,一屁股又坐回床上,就这么冷眼看他们翻找。
哼,好在,自己还留了后手。
“起开!”
有官兵朝他一吼,他瞪他一眼,抬起屁股走开。
床单床褥都被整个掀起,甚至有人开始拿刀去撬床板。
一番里里外外地搜寻,官兵们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大人,没有。”
“去下人房,去厨房,去大堂,给我继续搜!就是把这座宅院翻个底儿朝天,也要给我把东西找出来!”
曲巷里,一辆华盖马车静候在巷尾。
“大人,搜查完毕,并没有发现。”领头的士官在车帘外屈膝禀报。
“都仔细搜过了吗?”
威严的声音透过车帘传来,听得他头又不自觉一低,“除了……除了一间房……”他支吾着,还是说出了口:“是……您嫂嫂的房间。”
那毕竟是女眷的房间,更重要的,这可是章阁老的嫂嫂。
虽说阁老下令搜查,可到底是他亲人家,又是与他流言不断的寡嫂,万一不慎冒犯了呢?这可唐突不得,还是来请示一番比较保险。
修长的手指在茶杯边轻敲两下。
事涉嫂嫂,他不能冒进,她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大,几乎耗尽半生心血。若是此刻闯入她房间搜捕,自己将来又有何颜面见她?
可……指腹停在杯缘边。
心慈手软,必有后患。章嘉义那个畜生,不能再任由他掀起风浪。
墨黑的眼眸阴沉了下去,一双冷艳的瞳孔深不见底。
“搜。”
“是!”
章嘉义还没得意多久呢,却见一群人又乌泱泱去而复返。
为首的打头往西厢房去,“都跟我过来!”
章嘉义顿时骇然,脸皮一阵青紫。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他大步跟上去,横在房门口,“这可是我娘的房间!他嫂嫂!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的嫂嫂!他竟然……竟然敢下令搜查?他还是不是人了?!”
没有理会他的狂吼,士官头一偏,身后的门被一脚踹开。
“啊!”
早已在房中吓得瑟瑟发抖的王月珠惊叫一声,靠到窗边瑟缩着身子,惊恐地望着一屋子凶神恶煞的男人。
“出去!赶紧滚出去!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章嘉义跟进来怒骂,却都只能是蚍蜉撼树。
一个小兵嫌他烦,刀把梗在他脖子上,将他逼出了房门外。
“我艹你大爷的章越!你不得好死!你忘恩负义!你狼心狗肺!你良心被狗吃了!我去你/妈/的……小人!小人!奸臣!”
章嘉义被人制在外面,只能口中不住狂吠,无力抵抗,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母亲吓傻了,在她房间里面一通乱找。
章嘉义这边动静闹得太大,有邻居贴着墙听热闹,甚至还有隔壁的小孩儿爬上墙头,露着半张脸往这边探头探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