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的养花守则 第93节

  “而今长大了,见过世面了,我才知这世上好男儿多得是。那裴延、那方仕英……”提到这个名字,她下意识愣神一顿。
  章凌之最听不得这三个字,方才那股悠哉劲儿也褪去了,眼神立时又冷冽了下来。
  冬宁理了理心绪,继续道:“这些个……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儿郎,哪个不比你年轻?哪个不比你水灵?”
  听她提起“年轻”,章凌之脸色显见得有点挂不住了,她越是来了劲儿,“你瞧瞧你这把年纪,再摸摸你那张老树皮的脸?我是有哪点想不开?放着这么多嫩如鲜葱的少年不要,偏要在你这颗老树上吊死?我傻不傻啊我?”
  章凌之脸颊抖了两抖,竭力想要控制住神情,再展示处他那云淡风轻的姿态来。可实在被她起个够呛,胸口憋着一口血就要吐出来。
  “颜冬宁……你……”他转而冷笑,声音也刻薄起来,丝毫没察觉自己有多么失了风度,“刚刚我亲你的时候,我看你可是喜欢得很。”说着,眉一扬,“还主动勾了我的舌头,你敢说不是吗?”
  冬宁脸唰地又红了,见他眼底渐渐浮现得逞的笑,她哼笑一声,起身跨到地面上来,从高处睥睨着他,“那只是因为你是个男的,而不是因为你是章凌之。”
  “不要以为你亲我我配合了几下,便是喜欢你了,真是好笑。就你那点子毛毛雨本事,我倒不如去芦花胡同寻个小倌,人家技术更高明,还比你更能把我服侍得舒服些呢。”
  “你……”
  章凌之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他从床上翻坐起身,却是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被她气得噎住了,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今晚就暂且忍一忍你,你老实在这儿书房歇下吧。下不为例,我这里可是不伺候了。”
  “哐”地一声,书房门被重重扇上。
  章凌之望着那震颤的门叶子,气得鼻子直出气。
  夜里,月光水盈盈地照在书房的榻上。
  榻上的人拥着薄衾,翻来又覆去、辗转又反侧,根本睡不着觉。
  好容易说服自己闭上眼,脑海中又盘桓起冬宁的话。
  笑他老,还笑他技术不高明……
  “梆”地一声,拳头重重砸在榻上,直
  要将那小榻砸穿。
  颜冬宁,她就是欠收拾!
  *
  兵部衙门。
  方铭鸿将今日的邸报拿来,恭谨地递到章凌之面前。
  “阁老,这是这个月的邸报。”
  章凌之手执毛笔,眼神失焦地落在桌面的文书上,方铭鸿唤他也没听到,不知在因为什么出神。
  “阁老?”
  方铭鸿又唤他一遍,半晌,他身子一震,忽而回过神来。
  “哦,放着吧。”
  “哎。”
  方铭鸿瞧出他有心事,轻手轻脚地将邸报在他手边放下,正想关心两句拉进拉进关系,谁知章凌之竟是主动开口:“对了,有个事儿,我正好想问问你。”
  “阁老您说。”
  他将嘴抿紧,眼神有些闪躲起来,终于还是清了清嗓子:“上次我好像有听你同人聊起过,说是你家娘子喜好用的那个什么……什么膏?”
  “红玉膏。”
  “对,就是这个东西。”他把腰坐直了点,“这红玉膏……做什么用的?”
  没想到章凌之会对这个感兴趣,他得体地笑了笑,“这红玉膏多为女子所用,常用来驻颜的,据说连续使用上月余,便可润面嫩肤,使人青春永葆。”
  青春永葆……这个词一下就击中了章凌之的心巴。
  他默然低头,沉思了起来。
  “阁老……怎么对这个也感兴趣?”
  “哦。”他又回过神来,“我是想家中的女眷或许会喜欢,就想着来问一问。”
  方鸿铭脑子里立马跳出来那个明丽如春的小姑娘。阁老孑身一人久矣,家里还能有哪个女眷?只是朝中早已传遍,原来那总是大摇大摆出入于兵部衙门的阁老“侄女”,竟就是罪臣颜荣的女儿。
  如此,官场中又是流言四起。有人恶意谣传,说那章凌之就没安好心眼儿,怪不得那么久不娶妻,这是给自己养了个小媳妇来了。
  方鸿铭倒也深以为然,毕竟那颜荣女儿他见过,阁老对她的爱护更是不同寻常,要说这两人真没点什么,他是不相信的。
  “阁老说的是令侄女吧?”他又奉上个更亲切的笑来,只当那些流言他不知道,“阁老真是有心了,令侄女正值芳华,这样的东西,小姑娘们应当是最喜欢的。”
  “哦,是。”他淡定地应下,“我对这些女儿家的事务向来是一窍不通,记得你以前有说起过,想着也买来哄哄她开心。”
  他使劲解释着,方鸿铭只配合夸他这主意好、有心思。
  “这红玉膏,却是哪家的最好?”
  “就那宝渊阁的。”
  夜里,燕誉园。
  章凌之看着面前这瓶圆鼓鼓的白瓷罐,手在扶手上急速地敲打着,内心一番天人交战,他拿过那瓶瓷罐,拧开。
  牙白色的粉末呈满罐中,他想起那宝渊阁伙计的叮嘱:“需用温水调和至浆状,再敷到脸上,务必要均匀地抹平,待两刻钟过后,洗净便是。”
  手指摩挲着罐子边缘,再次陷入沉思。
  想起自己要学着那些少女少妇的闺阁做派,干这娘们儿兮兮的事儿,他这心里就堵得慌。
  眼前再次闪现那小丫头讥笑的目光,手不由得摸上了自己的脸……
  嗯……确实算不上年轻,可也不至于就做个老树皮般了吧?他还没生出褶子来呢。
  罐子一撂,他起身去门外唤连翘:“给我打盆温水来。”
  温水打来,他将袖子卷了卷,开始按照店伙计的指示,舀几勺药粉,放到小碗中,再倒上温水,搅动勺子调和成泥……
  看着面前黏糊糊的成品,他嘴角拉得笔直,眼神中满是嫌弃鄙夷。心中骤生厌弃,他拿起那小碗欲要丢掉,可……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万一真的有效呢?
  毕竟和团绕在冬宁身边那些愣头青们比,自己确实年纪大上不少了。
  思及此,眼神不由沉了下去。他食指一伸,按进那黏糊糊的药泥中,再勾着指头挑起来,冰凉的药泥按到脸上,他心中一阵打哆嗦,激出一身鸡皮疙瘩。
  强忍下心中那股恶心和对自己的鄙夷,他开始滑动手指,一点点对着镜子往脸上涂抹……
  半刻钟后,连翘将水盆端出来,预备拿去倒掉。她嗅到那浑浊的水面上飘散出一股若有似乎的甜香味,这味道不似主子身上惯常用的,倒像是姑娘家会用的药粉。
  怪哉。她回看了一眼卧室门。
  自从雪儿姑娘搬走后,主子最近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手分明没有伤着骨头,偏要叫自己给他搀绷带;以前四季常服不过十来套,穿来穿去就那么些个简单样式,而今跟个花孔雀似的,每日新衣服换得比那姑娘家还勤;今日甚至还疑似抹起了养颜的药粉……
  咦!她心里打个寒噤。
  这上了年纪的男人发起春来,真是叫人受不住。
  第58章 衣衫尽褪他亲手挑开第一颗纽扣。……
  芦花胡同。
  入夜,胡同里一串灯笼将小巷照得红彤彤,欢歌曼语自那巷中传来,混着脂粉气,将夜色染透,旖旎缤纷。
  这里是京都顶有名的胡同,干的是那风月营生。燕京城行内有句话:女看绣球,男看芦花。这意思便是,若要寻那最上乘的女/妓,便是在绣球胡同;而这芦花胡同,便是全燕京城唯一汇集着男/妓的风月之所了。
  巷子口,两个身形清秀的“小少年”躲在阴影处,纷纷往巷中探头。
  “哎,照心……”冬宁扯扯胡照心的衣袖,看着她这身装扮,再看看自己,一脸不安。
  却见这两位小娘子,俱是一身茧绸长衫,头巾包住秀发,绣鞋换做了皂靴,乍一眼看去,真似两个风流清俊的小小少年郎。
  “你不是说,今晚带我过来见识见识那些小倌的吗?怎么去见小倌,还要扮做男子模样呢?”
  “呵!”胡照心头一仰,摆出一副行家模样,“这你就不懂了吧?你以为,这些个小倌是供女子们玩乐的吗?非也非也!这要是有哪个女子敢往这地方寻欢,那还不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
  冬宁:“……”
  咱俩啊,咱俩不就是这般女子?
  “咱大雍朝,那有点权势女子,譬如平阳长公主,人家都是把面首养在家里,才不来这种地方自降身份;剩下的女子,多的是像咱们这样的,出嫁前在闺阁中规规矩矩,出嫁后在夫家规规矩矩……”
  “噗!”冬宁忍不住,笑着打断她:“你规规矩矩?你哪儿规规矩矩了?”
  胡照心咧嘴一笑,“我可不似那寻常女子,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冬宁又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所以说呀,这芦花胡同要是开给女人的,早就倒了!哪儿可能招揽得来生意?来这里寻欢买醉的,那都是男人。”
  “啊?!”
  天真无邪的冬宁惊得瞪大了眼,“男的?还能喜欢跟男的……”
  “啧!”胡照心舌头响亮地一砸,斜眼睨着她,“少见多怪,这男人跟男人耍着玩儿的,可多了去了。”
  冬宁一脸懵懂,眨巴眨巴眼儿,实在想象不出来,该是个什么画面。
  胡照心又嘻嘻笑着,把脸儿凑到她跟前儿,“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朝野就有人传言,说在这芦花胡同里看到过章阁老的身影……大家就又开始猜测了,说他这么大年纪了不娶妻,就是因为他……”
  “慕好男风!”
  嘶!!冬宁惊得挣大了眼睛。
  “胡说胡说!这简直无稽之谈!”
  “呀呵,你不是都跟他闹掰了吗?怎么又这样维护起他来?”
  胡照心胳膊肘捅捅她,玩味儿地睨着她。
  “我……我是不理他了的……可没有的事就是没有啊……他几时好过男风?这谣言可也太荒唐了。”
  所以说,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糟心,无论男女,到了一定年纪还不成家结亲,必然会遭至众人非议。表面上的关心倒还算好的,背地里好些人还不知怎样戳你肺管子、胡乱编排你呢。章凌之就没少
  因此被泼脏水,之前是造谣他和他寡嫂不清白,现在更是离谱,连“狎娈童”的屎盆子都给他扣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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