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转上二楼,正面入眼的是一间没有关门的衣帽间, 屋内亮着暖色的灯光。
敬云安都还没走近, 就被那一整列手表首饰折射出来的光泽闪到了眼睛。
更不必提那玻璃柜门后,一层又一层排列整齐,从里间蔓延到隔壁房间,分门别类到比女人衣柜还要讲究的名牌鞋帽与衣衫裤袜。
敬云安走到门口, 望着宽敞的套间里琳琅满目的行头,不禁发出一声感叹,“我的天......”
尽管他从见阎弗生的第一面起,就知道他是个极其招摇的人,甚至设想过他的老巢会是怎样的华丽高调,然而亲眼所见才发现,他的讲究与奢靡远比想象中还要疯狂。
起码在敬云安的眼里,这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
过于夸张的衣帽间,刺激到了敬云安成熟又“幼小”的心灵,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做设计师真的有这么赚钱吗......
隔行如隔山,想不透的敬云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衣帽间,沿着走廊朝里走。
二楼的布局比一楼简练了许多,但仔细端详会发现很多地方更加讲究,单是那几个随着太阳移动而渗进不同光泽的流光天窗,就让人十分惊叹。
敬云安不禁从开始的挑剔不服,到后来完全抱着欣赏的心态在参观。
二楼的房间大多没有关门,敬云安经过靠近楼梯的房间时朝里瞧了眼。
房间大概是刚做过保洁,干净的像从来没有人住过,里面布局很简单,最招眼的就是那张很宽大舒适的床,只是床头焊得那几个很奇怪的钩子,和床脚绑着的带有链环的绳子,破坏了那种舒适感。
敬云安眉头皱起,直觉告诉他,不必去探究那些东西都是用来干什么的,赶紧闪人就对了。
于是他迅速转身向前,走到了一间关着门的房间门口,看位置像是主卧,敬云安猜是阎弗生的房间,就没有继续向前,右转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显然是阎弗生最常待的地方,使用痕迹远比之前的房间都多,敬云安随手拿了个哑铃,边掂边朝四周打量了圈。
墙角莫名撑开的帐篷引起了他的注意,敬云安上前瞧了瞧,和先前阎弗生在滃港山上用的是一个牌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同一顶。
帐篷里面铺得很舒适,但瞧不出多少使用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会撑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里。
敬云安眉头微皱,看着帐篷突然想起了在滃港山顶时的情景。
阎弗生彼时那娴熟的野外生存技能,和翌日在农家院水龙头下洗漱时的将就,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他会是居住在如此奢华环境中的人。
矛盾,实在太矛盾了。
人果然是复杂的生物,尤其是阎弗生这样的人,让人很难猜得透他到底有几副面孔。而在这些面孔中,到底哪副才是真,哪副又是假。
“哟,都转到这里来了,”阎弗生倚在健身房门口,颇为自傲地看着自己的健身设施,“怎么样,寡人的健身房还不错吧?”
敬云安从帐篷前起身,把手里的哑铃放到架子上,又走到直臂夹胸训练器前试了两下,“还行。”
阎弗生轻笑,语气带着些不正经,“你不需要用那个,你的胸已经很耐吃了。”
“滚蛋。”敬云安朝他翻了个白眼。
“得嘞。”阎弗生抿着嘴角,转身走去了卧室。
敬云安在健身房摸了两圈后也走了出去,站在开着门的卧室门口瞧向里面。
看着里头豪奢又充满设计感的格调,他在心里感慨了下不愧阎弗生的房间。
“啧啧......”
敬云安瞅着那张几米宽的大床咋了下舌。
阎弗生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的,瞧着不太满意?”
“那可不敢。”语气阴阳怪气的。
“哼,”阎弗生轻嗤了声,“还有您不敢的事儿?”
敬云安打量了一圈后,注意到了他床对面柜子上摆着的那台手风琴。
翡翠色的外观坠着精致的金雕花,复古的样式十分优雅,瞧着有些年头了,摆在白色的柜子上显得十分赏心悦目。
“原来你这儿也有手风琴。”
许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阎弗生从床边站起了身,看向那台手风琴,“嗯哼,要不怎么说咱俩天生一对,喜好都是那么的相似。”
说着,阎弗生走到柜子前,朝他示意,“过来试试?”
“我?”
敬云安踌躇了几秒,还是抬脚踏进了他的房间走到了柜子前。
近距离看这手风琴要更显年头也更加精致好看些,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和自己那种买来摆着好看的物件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敬云安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您这东西整不好摔了,我可赔不起。”
“啧,怕什么,”阎弗生直接拿起来琴往他身上套,“东西不就是拿来用的吗,试试,上次在你家的时候,我就想听听您的妙音了。”
“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琴技可以说基本没有,搞那玩意儿就是为了好看。”
阎弗生给他理好背带,“别泄劲儿啊,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说着,他往后退到床边,坐在床尾,好整以暇地催促他赶紧开始。
敬云安摸了摸琴面,好东西就是不一样,触手都十分温润。
他打开风箱扣,简单调试了几个音,难得脸上露出了几分局促。
“就你我俩人,有什么可害臊的,赶紧赶紧。”阎弗生又在催促。
无奈,敬云安只好走到旁边的沙发前,抵坐在扶手上,硬着头皮按下了琴键。
短暂的卡顿之后,乐曲开始连贯而悠扬地传出。
「繁华烂漫的田野是一片荒芜,」
「但请别错过野草根下的清泉......」
「石砾的夹缝中可以搭一座木屋,」
「皑皑白雪在冬季仍会降临屋顶......」
「仔细听草丛里的虫鸣,」
「它在告诉你,」
「有个人正在步履蹒跚地爱你......」
从初始的青涩到越来越欢快的节奏,再到游刃有余的舒缓与浪漫,不多会儿又转为绵长的忧伤,像极了一个初经爱恋的男人的心境。
阎弗生从开始的戏谑,转为平静地倾听,从开始的期待,转向怔忪的放空,仿佛穿过那业余的技艺与稚嫩的乐声,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朦胧的光影。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到那柜子前打开门,从罗列的四五台手风琴里,找出了另一台。
“你试试这个。”
刚觉得渐入佳境的曲子被打断,敬云安诧异地看着他手中的另一台手风琴。
深沉的灰木色在明亮的灯光下,透着与整个房间不搭的陈旧,那是台比此时怀里抱着的还要久远的手风琴。
而且一瞧就知道,它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么多台,原来你还是个手风琴发烧友?”
敬云安看了看柜子,又看向他手里,“这是从哪里搞来的老古董?”
“在国外的时候收集的,你试试这个吧。”阎弗生解释得敷衍,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他试手里的琴。
“这么旧的东西,还能发出来声音吗?”
“没问题的。”
阎弗生将琴放到一边后,伸手解了他身上的琴带,强行将他怀里的琴拿走,然后把旧琴塞到他怀里。
“拉拉看。”
他又坐回到了原处,示意他拉琴。
“喂,我不是给你卖艺的。”
敬云安隐约察觉出他的异样,但被催促得并未顾上去多想,而且怀里的琴虽然旧,但却是个好物件,他忍不住来回打量着把玩。
试了几个音后,他发现音质不错,甚至比刚才那台还要出众些,便再次拉起了刚才的曲子。
乐曲再次到达上次中断的地方,然后流畅地衔接下去。
「我的心里有整片天空,」
「想用亿万颗星辰装点你的嫁衣......」
「我的心头有整片海洋,」
「想用亿万多浪花装饰你的西装......」
「你是否有听见,我那无名的爱人......」
一首短暂而多情的曲子结束了,阎弗生坐在床尾处,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突然开口问:“你会不会拉《por una cabeza》......”
《只差一步》,亦或者《一步之遥》......
敬云安听过,但正如他所说,他的琴技很生疏,那样的曲子对于他来说,有点太复杂了。
“不会。”
阎弗生的眼前闪过一瞬间的失望,但很快便消散不见,“没事。”
他站起身,走到南边的架子上,翻出了一张唱片,然后走到留声机前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