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唱针卡在旋转的唱片上时,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咔嚓噪音,没过片刻,便发出了慵懒而浪漫的乐曲。
正是《por una cabeza》......
阎弗生返身走到敬云安跟前,再一次将他的琴带解下来,放回柜子里的时候,他问了句:“你会跳舞吗?”
敬云安眉头微扬,又是拉琴又是跳舞,在这样纸醉金迷的环境里,简直有种资本主义大浪潮梦灭前的繁华再现。
“不会。”他再次摇头。
阎弗生将柜子合上,起身转向他,“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说着,他一把拉过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
距离的拉近,使得略带红酒气味的呼吸,在彼此的身前萦绕。
阎弗生微垂了眼眸,低声对他说:“向左迈脚。”
唱片里的乐曲仍旧是手风琴的演奏,混着些许钢琴的和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有种让人恍惚的多情。
敬云安被他带着向左又向右,凌乱地踩着他同样赤裸的脚背。
“后退。”
“我都说了不会跳......”
“弯腰。”阎弗生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直接带着他向下倒去。
音乐短暂停顿后,瞬间转入激情昂扬的旋律,敬云安还来不及站稳,就再次被拉起来,迅速带向右方。
探戈总是那样的激情而饱满,可以是两情缱绻的恋人在互相挑逗,又可以是势同水火的冤家在彼此较量,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坚硬如钢。
身穿着浴袍的两个人,就这样在灯火璀璨,满室迷醉的光影中,生涩又缠绵地跳着如梦似幻的故去陈年。
“现在转圈。”
说着,阎弗生松开了他的腰,手臂高抬,带着他一圈圈地旋转。
敬云安甚至都没有思考出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迈脚,就被他带着转了好几回。
等再回到对方怀里的时候,炽热的吻就堵住了他微微张开的双唇。
或舒缓或激昂的音乐还在回荡着,猝不及防的吻像马良手中的神笔,将那些缠绵的音符一点点挥洒上半空。
落下时,是翩跹飞舞的彩蝶,是轻扬漪澜的蜻蜓,是闪烁明灭的星光,是五彩斑斓的迷梦......
浴袍落在脚跟的时候,后背摔在数米柔软之上的时候,敬云安攥着他的头发,拉起了他急躁而迷乱的脸庞,“阎弗生,你现在又是把我当成谁的代替品了......”
那低沉到有些发柔的声音,轻而易举地就穿破了所有的迷梦,让阎弗生混乱的脑海一瞬惝恍,随即便是无边无际的迷惘。
“我不需要什么代替品。”
敬云安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嘴边荡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看来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好回答。”
“那我换个问题......”他轻轻抚上他躁动到发颤的喉结,“你这张床上,躺过多少人......”
“哼......”阎弗生的呼吸已经染上了情谷欠的滚烫,“您还会在乎这些?”
“就是好奇。”
焦急的蛮横,打开了他的腿......
“记不清了。”
话音响起还不过须臾,便被吞没在缠绵的唇舌与缱绻的音乐声中。
战栗的清泪与亢奋的汗水,再一次浸透了舒适的床单,原来再昂贵的材质,到最后都会被扯得扭曲破碎。
脏污之后,都是一样的黯淡不堪。
当角落的留声机熄声时,当璀璨的水晶吊灯不再夺目时,当天海之钟的灯光奔向新一轮的转换时,所有的躁动与潮热,在默契的沉睡中归于沉寂。
阎弗生翻身躺到旁边,凝望着那人陷入昏睡中的疲惫容颜,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将那些汗湿的鬓发,一点一点慢慢拨开。
然后轻轻地抚着他露出的,风情万种的眉眼。
低声而悄然地说着:“就一个。”
......
第70章 贷款
尽管两个人没第一次那么疯, 那狗东西也确实遵守了承诺,没用绳子皮带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敬云安脖子上没留下什么痕迹,但几乎整宿不加节制地攫取, 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吃不消。
于是, 从阎弗生家的大门走出来时,向来敬业从不轻易告假的敬云安, 有那么一瞬间很想跟学校请假。无他, 纵欲过度后的虚脱,腰酸带得两条腿发软, 大腿根使不上来劲儿,精神也有点疲,很怕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什么破绽, 被那些个脑瓜聪明的学生瞧出来异样。
可是心底的责任感与职业的使命感,催促着他打起精神,不能轻易脱逃,他只好点燃了第二支香烟,一口抽下去小半根后,边吐着烟雾边发动车子。
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独栋, 敬云安一边猛踩油门, 一边在腹中狠狠地咒骂姓阎的玩意儿。然后用力攥着方向盘,拐上了高架桥。
开进香湖区, 慢慢朝浩瀚路逼近, 四周的空气似乎瞬间不一样了。那些个躁动与浑浊的热开始褪去,秋日的微黄与清凉,从两侧的行道树林梢间源源不断地钻入鼻腔,被欲望与香烟麻痹的大脑, 都变得清醒了不少。
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敬云安吸完了最后一口,将其按灭在了车载烟灰缸里。然后望着渐渐出现的学校大楼,吐出了嘴里的烟雾。
他还有事情,需要去搞清楚。
拐进学校大门时,敬云安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的疲惫,他像往常那样毫无异样地停车,上课,和同事寒暄,与学生们交流,然后在下班之前,准备好下一节要教授的内容,晚饭前再加个班,处理其他的工作。
等到一切都准备差不多时,下班回家,扑倒在卧室的床上睡一个昏天黑地。
等到翌日被生物钟叫醒时,精神已经彻底恢复。
于是他敷衍了阎弗生的电话与骚扰,拒接了他的上门与纠缠,在上午的课上完,下午还空闲的时间里,约了之前就想约见的人。
还会先前那家咖啡厅,但并不是先前的位置。
敬云安特地挑了个无窗,外头绝对看不见的卡座,等待着裴陌阳的到来。
后者从来不会让他多等待一分,准时准点甚至大多数时间都是提前到来。
“不好意思云安,来的路上碰到了事故,路上堵,耽搁了点时间。”裴陌阳带着歉意。
敬云安看了下表,“没事,不早不晚,正是我们约定的时间。”
“你吃午餐了吗,要是没吃的话......”
“吃过了。”
敬云安没想跟他多弯绕,直接在服务生给他上完自己早先给点好的咖啡后,就开门见山了。
“前天你和阎弗生在咖啡馆见面了。”
这语气两分询问,八分陈述,裴陌阳许是没想到他会知道,亦或者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知道了,面上有些诧异。
“阎弗生什么都没说,是我那天正好路过时,看到了。”
免得他纠结于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又该如何向自己陈述理由,敬云安直接做了解释。
“是。”裴陌阳说。
“为什么,”敬云安看着他,“我不认为你们俩现阶段,有什么值得约在咖啡厅里单聊的事。”
闻声,裴陌阳回视向他,“他找人查我了,我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查我。”
找人查他身边的“野男人”,这听上去像是阎弗生会做出来的事,敬云安并不感到意外。
“那你问出来了吗,他为什么查你。”
查他归根结底是为了敬云安,裴陌阳不愿说:“他那样狂妄自大,目空一切的人,做事没有逻辑,又需要什么理由。”
“那你还要去见他。”
“我只是想给他一个警告,”裴陌阳语气有些不服输,“让他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
“哼,”敬云安轻笑了下,“你现在也是变得越来越强硬了。”
“因为在有些事上,不能轻易地退让......”裴陌阳认真地看着他。
敬云安没有接他的眼神,垂眸端起咖啡抿了口,过了片刻后,才再开口道:“他即便查你,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而且,我想他应该也没有查到你什么东西。所以,出于诚挚的建议,也算是请求,以后还是不要和他见面了。”
“为什么?”
敬云安抚了下杯沿,“没为什么,都说了只是诚挚的建议。”
裴陌阳显然不想轻易地放过,“还有请求不是吗?”
敬云安抬眸瞥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轻轻吹起了咖啡。
“难不成,你当真对他有意思?”裴陌阳的话里有些刻意的打趣。
然而敬云安却点了头,“是。”
裴陌阳脸上有一瞬间的凝滞,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云安,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太擅长撒谎。”
“我没有撒谎。”敬云安认真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