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那我们在家等你,厨房可以用吗?”
  “可以,除了药柜不能乱动,其他都没问题。”
  镜流指了指身旁飘在水牢里的兆青,“这只岁阳怎么办,要送给十王司吗?”
  郁沐一拍脑袋,镜流不提,他差点忘了:“你们把它放了吧,它姑且算是你们的室友。”
  “室友?”镜流显然有点惊讶。
  兆青一下抖起精神,谁成想它岁阳有一天能和云上五骁做室友,尽管声音被水牢阻隔,嚣张和得意还是通过弯曲的眼睛溢了出来。
  它飞快摇着尾巴,伸出舌头,肆无忌惮地略略每一个人。
  急着出门,郁沐简短叮嘱:
  “说来话长,之后再解释,总之,它的房间是卧室天花板的莲花灯,没事不要去打扰它,当然,如果它手贱或者嘴贱的话,可以在不杀掉的前提下略施小戒。”
  兆青表情一僵,与此同时,一道云水凶悍地缠住它的舌头,一勒。
  兆青呜哇一声,发出了极其凄惨的嚎叫,好在水牢静音,一点动静都没发出。
  “这样算嘴贱吗?”丹枫一松手指,停止了肆虐的云水。
  “算。”郁沐一笑。
  兆青流出了两行宽面条般的泪。
  郁沐并不怕兆青在云上五骁的面前瞎说什么,它体内有建木的种子,在它动念头的一瞬间,就会被直接吞噬。
  既然不好解释这只岁阳的来历,干脆就光明正大的留在家里好了,反正景元最近忙于公务,不会有时间来追究。
  “你是要我们和一只岁阳同住一个屋檐下?”刃问。
  “对。”郁沐一敲门板,理直气壮,“通缉犯都装下了,岁阳怎么装不得?”
  “这个,还真是无法反驳。”白珩迟疑,“所以,它其实不是盘踞在你家伺机偷袭?”
  “应该是看见你们来了,吓破胆了,第一反应是逃走。”郁沐耸肩。
  兆青拼命点头。
  白珩尴尬地笑了两声,记忆里,她还没少扯人家的尾巴呢……
  不对。
  她忽然心中一寒:岁阳非实体,她为什么能抓住岁阳?
  自从死而复生,她的身体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见白珩心不在焉,其他三人无人问话……
  好吧,虽然丹枫时不时往他那里瞥,一副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的神态,但郁沐暂时不想和对方对话——他尚未理清自己的心情,又因先前的事有几分芥蒂,不适合与人推心置腹。
  他叮嘱了几句,便轻装简从地揣着口袋,离开家门,留四个人和一只岁阳面面相觑。
  兆青有了免死金牌,又合法化了房客身份,骄傲地伸出双手搓搓,蔑视地睨着四人。
  “还不快放本大爷出……呜噜噜。”
  水牢里天旋地转,兆青像一个青色的破布料被来回倒腾。
  丹枫唇畔抿着并不愉悦的冷意,龙角倨傲屹立,率先提着袋子和药箱走进卧室。
  他步履从容,环视一周,自然地好像回了自己家。
  ——
  金人巷人满为患,灯火通明,要不是羽偕提前定了包间,说不定要排号到深夜。
  包厢并不僻静,属于开放式构造,与外间走廊只隔着一副山水竹帘,能听到一楼大厅里热闹的欢声笑语。
  二楼临街,遮阳篷支起,坐在方桌边,能俯瞰街巷里来往的人群。
  人如浪潮中的游鱼,密密麻麻,摩肩接踵。
  “小神医,有什么想吃的。”羽偕潇洒地递过菜单,“不用客气,随便点,哥哥有的是钱。”
  郁沐翻开菜单,被眼花缭乱的菜式迷住了,“我比你大。”
  “怎么可能,我看过你的档案,比我小整整二十岁。”羽偕用热水烫过餐具,递给郁沐,老神在在道:“有人罩的时候就要好好享受,等以后自己成了前辈,就要学着做……”
  “你也是学来的?”郁沐用笔在点菜纸上写了三个菜名。
  “当然了,我以前可是地衡司人见人爱的新人,每天都有水果点心投喂。”羽偕拄着头,眼里藏着笑意,明媚又张扬,过了一会,他压住唇角的苦涩:“现在不行啦。”
  “为什么,老了?”郁沐埋头写菜单。
  羽偕龇牙咧嘴:“什么老了,我才一百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他摩挲了下杯沿,“就是……你知道的,地衡司的工作,也不全是远离战场的。”
  郁沐手中的笔尖一顿,纸上洇出一点墨痕,没心没肺道:“我可不会替你买单的哦,前辈。”
  “嘶。”羽偕笑骂,“小兔崽子,你在那埋头一直写写写……”
  他抽出郁沐手里的点菜单,翻来覆去地看,咂舌道:“你点了八道菜三份点心两杯餐前果汁?你想干什么,把我吃破产吗?”
  “我饿了。”郁沐无辜地眨眼,在桌上一趴,眉眼低垂,看上去软软的,人畜无害。
  “你……”
  羽偕轻微窒息,不得不说,这小子换了套衣服,领子立的很高,再加上俯视的角度,真有点可怜相。
  “行啦,我还能不让你吃饱了再回家吗?”
  郁沐用手指在桌上划划:“谢谢前辈。”
  这一声声‘前辈’给羽偕听得十分舒坦,他像一头翘起鲜艳尾巴的雉鸡,拉着郁沐吐槽地衡司的工作。
  没过一会,服务员上了一碟餐前点心,是用特殊秘方调制的酱汁熬煮的浮芸花生,内里香糯软嫩,配上上好的竹沫白茶,成了羽偕故事会最好的配菜。
  郁沐掰着花生,慢慢嚼,嚼着嚼着,忽然感觉不对劲。
  右侧,从洞开的窗外,一直有视线在盯着他。
  他的戒备心提到极致,装作添茶,拿起右边的水壶,在羽偕绘声绘色、声情并茂的解说中,向右面对街的屋檐看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动作一顿。
  临街对面的店铺是一家书室,二楼是用来堆杂物晾衣服的天台,漆黑的天台上,四个人一字排开,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甚至,白珩还拿了一个望远镜。
  郁沐:“?”
  这四个人在干什么。
  白珩从望远镜后探出头来,开心地朝郁沐挥手,之后,从地上拿起一张手写板,举起。
  「能不能打包点晚饭回家,你家炉气灶突然坏掉了。」
  郁沐瞪大眼睛。
  坏掉了?
  这几个人不会是在家炸厨房了吧?
  第66章
  来不及为家里‘疑似’驾鹤西去的炉气灶哀悼, 如何让天台上的四个人平安回家,才是更值得思考的棘手难题。
  街上巡逻的云骑时而出现,空中繁忙的机巧鸟沿着巡航线排查隐患, 金人巷行人如织, 一旦被闲杂人等目击,保不齐又是一番折腾。
  郁沐镇定自若地放下茶壶,一抿杯中的茶,本是甘甜清香的口感, 却品出了一丝苦味。
  啊——原来是收留了云上五骁的、他的钱包之苦, 他想。
  不清楚该如何将消息传递给街对面的人,郁沐只好一杯一杯地独自饮茶, 几杯下肚, 总算有了机会——羽偕的玉兆响了。
  羽偕接起,听了十几秒, 因发过牢骚而清爽上扬的唇角陡然一垂,发出尖锐的拒绝声:
  “不就是几个醉酒闹事的小孩,直接报给云骑,别给我……”
  “……好了,按住他们别动, 我现在过去。”
  郁沐掀起眼皮,见羽偕忿忿地勾起工牌,戴在脖子上, “有工作?”
  “有人喝多了, 赖在地衡司门口闹事, 要我们帮忙找东西,我去看看。”
  “找什么?”
  “谁知道,浑小子找死吧。”羽偕冷冷一笑。
  不愿被对方加班的怒火波及, 郁沐一缩脑袋,忽然觉得丹鼎司的工作还算不错。
  “那你还回来吃吗?”
  “当然,我去去就回,记得把椒腌麟翔鱼给我留下。”
  “都给你留。”郁沐摆手,目送羽偕出门,确认对方离开,趴在窗边,朝对街天台招了招手。
  等候多时,白珩攀上附近的楼梯,在灯线和廊柱中间腾挪,准确地落到了窗外阳台上。
  紧接着是刃、镜流,最后是丹枫。
  虽说是包间,但并非完全封闭,与外间走廊相连的墙体是一副山水竹帘,客人走动和侍者往来的身姿影影绰绰,不算安全,
  为以防万一,郁沐只好把门锁上,防止上菜的侍者进来。
  还算宽敞的小包间因为四人的进入一下显得逼仄了。
  “说吧,你们对我的炉气灶做了什么?”
  “打不着火。”白珩环顾四周,捡了两口花生吃吃。
  “欠费了?”郁沐疑惑。
  按理说不应该,他交过钱了。
  “罢了,明天让检修员来家里看看……所以,送消息需要你们四个人都出来吗?”
  “本来说好我自己来,镜流非说不安全,要陪我一起。”白珩无奈摊手。
  “我们出门了,才发现应星居然一声不响地跟在身后,他说不想和岁阳共处一室……在找你的过程中,恰好,又遇见了丹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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