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素月拉下她的手,然后捏剑指,以真气撑着她的后腰,带着她朝殿外走去。
  白藏眼尖地瞧见二人,正要追上去,却被师兄拉住,“你干什么去?”
  “三师叔和伏师姐退席了,我去看看。”
  “兴许就是出去透透气,别瞎凑热闹。”
  白藏被按了回去,师兄见他还扯着脖子瞧,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
  “还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三师叔和你伏师姐图谋不轨呢。”
  “我哪敢!”白藏吓了一跳,忙捂住他的嘴,“师兄可别瞎说,亵渎三师叔和伏师姐的清誉,师父知道了会先打死我,再打死你。”
  提到夙重,师兄也有些发怂,忙端酒哄道:“瞧你,师兄和你开玩笑的,可千万别告诉师父,来来来,喝酒。”
  白藏被灌了杯酒,那酒气挠得他心头发慌,总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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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殿外,凉风像是要吹进人骨缝中,伏青骨身子一晃,差点倒地。
  素月连忙扶住她,“你怎么样?”
  伏青骨摆了摆手,仅吐出一个字,“走。”
  素月环顾四周,见远处林中露出一个亭角,提气一纵,揽着伏青骨落入了林中。
  二人相扶入亭。
  伏青骨刚坐下,一股血腥气便冲出喉咙,随即呛出一口鲜血,将面巾染红。
  素月大惊,握着她的手一探,见其内息紊乱,连忙注入灵力,帮她疏导。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伏青骨的内息才平稳下来。
  她对素月道:“多谢。”
  素月松开她,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反噬。”
  “契兽反噬?”
  “算是吧。”伏青骨与四脚蛇融丹结契,便是生死同命,一损俱损。
  原本,四脚蛇真身皮糙肉厚,她又有逆鳞护身,只要四脚蛇不作死闹着分丹解契,寻常小打小闹根本伤不了她。
  可此次不同,四脚蛇被震伤元神,引起反噬,导致她内息暴乱,伤及肺腑。
  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医治调养,伏青骨体内元丹稳固不少,又有素月及时替她疏导,才不至于重伤。
  只是,四脚蛇怕要好生养一阵了。
  伏青骨心底生出一丝愧疚,怪她低估对方,贸然出手试探,才连累四脚蛇受伤。
  素月盯着她被鲜血染红的面巾,拧眉沉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会眨眼之间,就出如此变故?”
  面巾糊在脸上不大好受,伏青骨干脆将其扯下,用它擦了擦脸,咳道:“都怪我一时莽撞,才会着了道。”
  素月盯着她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见状,伏青骨重新找出一块面巾戴上。
  素月神色复杂,却并未追问其伤来由,也没有出言安慰,因为伏青骨都不需要。
  她捡起方才的话头,继续问道:“你着了谁的道?”她回想方才殿中场景,又猜测道:“难道是赤火宗?”
  “没错。”伏青骨点头,“仙君可知那两名赤火宗弟子,是何来历?”
  “那名女子以帷帽遮面,辨不出身份。那名男子我认得,是赤火宗左使、宗主炎赫唯一的亲传弟子,羌烙。”
  羌烙。
  伏青骨将这个名字嚼了几遍,又问:“什么修为?”
  “外传是金丹中期。”
  “不可能。”伏青骨按了按额头,“金丹中期,伤不了我的契兽,他在隐藏自己的修为。”
  素月见过白师兄,知道其真身为白龙,也知道这条白龙没有内丹,修为并不高,可眼下伏青骨却说得这般笃定,看来隐藏修为的不止羌烙一人。
  她得好好盘问小白,弄个清楚。
  “羌烙为何会隐藏修为?”
  “暂且不知。”伏青骨脑子发涨,她靠在栏杆上,半阖着眼,“方才在宴席上,我的契兽曾告诉我,它闻不到羌烙和那名女子的气息。”
  “什么意思?”
  “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独有的气息,寻常人闻不到也难以区别,但我的契兽可以,可是它却说闻不出他们的气息。”
  蓬莱殿中皆是仙门道友,什么人才需要隐瞒修行,遮掩气息。
  炎州,赤火宗……难道是……
  素月握紧了碎龙骨,心头升起一丝不祥之感。
  “我知道了。”素月见伏青骨脸色不大好看,对她说道:“我先送你回水轩,再叫兰覆和莲衣回来替你疗伤。”
  伏青骨摇手,“我并无碍,可以自己回去,也无需惊动她们,宴席才开始,药王谷的人若都走了,难免失礼叫人看了笑话。”随后对素月劝道:“仙君也回殿吧,你不在那群猴子恐怕要闹翻天了。”
  素月仍旧不放心。
  伏青骨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赤火宗也需要人盯着,眼下只能拜托你了。”
  “好。”素月终于被说动,拍了拍她的手,“那你自己当心。”
  伏青骨微微一笑,“嗯,放心去吧。”
  送走素月,伏青骨从衣袖里掏出软趴趴的四脚蛇,点了点它的脑袋,叹气道:“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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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玉送澹溟回到山海阁。
  进入内殿,澹溟挺直的背脊一松,变得佝偻,步伐也沉闷起来。
  席玉看着他,仿佛看到一棵苍老的松,也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澹溟将手中锦盒放在桌上,对后进来的席玉吩咐道:“关门。”
  席玉转身关上殿门,随后上前扶澹溟坐下,又替他倒了盏茶,“师祖请用。”
  “嗯。”澹溟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指着面前的椅子道:“你也坐。”
  席玉依言坐下。
  澹溟掀起松垮地眼皮打量他,然后问道:“你与那伏……”
  席玉接道:“青骨。”
  “啊,如今是叫这个名字……你与那伏青骨是何时认识的?”
  如今?席玉神色微动,随后答道:“回师祖,徒孙和她一月之前相识于药王谷。”
  “哦……”澹溟点头,又问:“跟她一起的,可还有清风小儿?”
  席玉眼前浮现清风那张皱巴巴的脸,对‘清风小儿’一称,难以克化,随即又惊讶道:“师祖如何得知?”
  澹溟蛮横道:“你不准问。”随即又问:“她去药王谷可是求医?”
  席玉点头。
  “什么伤?怎么来的?”
  席玉摇头。
  澹溟胡子一吹,“哑巴了?”
  席玉道:“师祖不让徒孙问,徒孙也不想答。”
  澹溟抬起手想打,却又因这小子是自己拉拔出来的,而下不去手。
  席玉按下他的手,哄道:“师祖别气,徒孙和您玩笑的。”若真将师祖气个好歹,他师父谢晦怕是会将他吊起来打。
  “徒孙初见她时,她便已是如今这般模样,并不知是如何受伤,只知其识海受损,患了头疾,才前往药王谷求医。”
  “识海受损?”澹溟摸了摸锦盒,深叹了一口气,“难怪。”
  “师祖认得她?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席玉思忖片刻,又道:“是不是与紫霄雷府有关?”
  “都说了不准问!”澹溟瞪他一眼,这小子打小就精明,这一猜也是八九不离十了,随后又警告道:“你也不许去查!”
  若伏青骨真是那人,此刻便不宜暴露身份,何况钟遇还在。
  钟遇如今立场不明,若是认出伏青骨,泄露了她的行踪,只会给她带来麻烦。
  席玉摸了摸鼻子,“我可以不问,我也可以不查,但您得告诉我一件事。”
  澹溟斜眼,“何事?”
  “我能不能相信她。”
  “你心底早有答案,还来问我干什么?”澹溟没好气。
  席玉收起散漫,正色道:“因为徒孙要做的事,容不下万一。”
  殿内沉寂良久,澹溟苍老的声音响起:“没有万一,即便有,也绝不会是她。”
  席玉心头那根弦松了,“我信您。”
  澹溟长叹一声,打开桌上的锦盒,取出那面令牌交给席玉,“你收好它,别让其他人看见,再找个合适的时候还给她。”
  席玉接过令牌端详片刻,惊讶道:“降龙令?这面令牌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让你别问!你还问!”澹溟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随后又拍了拍,说道:“她是个面冷心软的,心地又仁慈,你找她帮忙,她应当不会拒绝。”
  “有您这话,徒孙就放心了。”
  “你放心,我不放心。我可警告你,你不得对她不敬。”
  “是。”
  “不得欺瞒诓骗她。”
  “是。”
  “要好好孝顺她。”
  “好……什么?”席玉面露茫然,“孝顺?”
  “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好。”说得多,漏得多,澹溟收回手,冷着脸赶人,“我倦了,下去吧,帮你师叔好好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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