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席玉摸不着头脑。
  他收起令牌,起身朝澹溟告退,“那您好生歇息,徒孙先告退了。”
  澹溟扬手,“嗯,去吧。”
  席玉拉开殿门,前脚刚跨出去,就听师祖在背后喊道:“等等。”
  他回头,“师祖还有何吩咐?”
  师祖皱巴巴的脸挤得像菊花,斟酌片刻后,尽量委婉道:“你……不可同她生出男女之情。”
  席玉脚下一绊,栽倒在殿门前,半晌后,才抓着门槛爬起来,朝澹溟苦笑道:“师祖,您胡说什么呢?”
  师祖更忧心了,他这徒孙何时这般乱过手脚?且瞧着他在蓬莱殿上,对伏青骨那般回护,恐怕孽缘已起了。
  他板起脸道:“没有最好,如果有,即刻悬崖勒马。”
  “师祖您多虑了。”席玉既觉无奈又觉好笑,“我同她只是朋友。”
  “朋友也……”师祖本想说朋友也不行,可又觉得总比男女之情好,便找补道:“朋友也要注意分寸。”
  “知道了。”席玉拍了拍衣衫上的尘土,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又倒回来。
  师祖问道:“还有何事?”
  席玉斟酌片刻,尽量委婉地问道:“师祖,这伏青骨,该不会是我失散已久的亲娘吧?”
  回答他的,是师祖桌上的一个香炉。
  “滚!”
  第69章 山海伏妖
  伏青骨在亭内打坐调息,等气息与元神彻底平静下来,才带着白虺往水轩而去。
  路上碰见席玉,两人面色皆有些复杂。
  席玉挥去脑海中师祖魔咒似的碎碎念,清了清嗓,走过来对伏青骨招呼道:“仙友这么早就退席了?”
  伏青骨生怕他再砸来一句‘青骨’,听他称自己为‘仙友’,顿时松了口气,“有些倦了,所以先回去歇息。”
  席玉听她说话透着一丝气弱,关切道:“可是水土不服?”
  伏青骨想起羌烙,犹豫着该不该提醒他,可还没等她回答,席玉却凑上前来,捞起了她腰间的一缕丝绦。
  “是血。”席玉手指一碾,指腹便落下一抹鲜红,血才沾上不久,还未干透。
  他透过面巾打量伏青骨的脸色,闻到她身上一股还未散去的血腥气,立即皱眉道:“你受伤了?谁伤的你?”
  看来也不必瞒了,伏青骨扯回丝绦,看了眼四周,对席玉道:“仙君可否借一步说话?”
  席玉点头,“我送你回水轩。”
  “那就有劳了。”
  席玉单手结印,二人脚下立即浮起一个传送阵。
  “得罪。”他抓住伏青骨的手,手印下压,传送阵立即发出一道金光,待金光消散,原地已不见二人身影。
  眨眼之间,二人已身在水轩。
  席玉松开伏青骨,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伏青骨摇头,“走吧。”
  二人来到客房前,伏青骨推开门请席玉入内。
  席玉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便想起去蓬莱殿前,药王谷的两名药师,刚给伏青骨疗完伤。
  可不过转眼,伏青骨又添新伤,且还是在他和蓬莱众人的眼皮底下。
  伏青骨正欲倒茶,却被席玉抢先,“我来,你坐。”
  想着席玉按辈分应当称自己为师叔,伏青骨便心安理得地坐下了。
  席玉倒完水后,坐到伏青骨对面。
  伏青骨除下面纱,端起水喝了半盏,冲淡口中的血腥气。
  席玉等她放下茶盏后,伸手探向她眉间,将一股灵力注入伏青骨灵台。
  伏青骨并未拒绝。
  席玉探脉过后,神色凝结,“你的灵契反噬了,四脚蛇呢?”
  伏青骨将四脚蛇取出来,用面纱垫着,放到了桌上。
  席玉挑起它的脑袋,四脚蛇脑袋却顺着他的手指‘滋溜’滑落,“死了?”
  伏青骨扫他一眼,“伤了元神,暂时昏厥,养一阵就活了。”
  “见惯它的顽劣无状,眼下这般‘乖巧’倒还让人有些不习惯。”席玉将四脚蛇的四肢摆向不同的四个方位,又将它的尾巴卷成卷,等玩儿够了,才想起正事,对伏青骨问道:“它被谁伤的?”
  “赤火宗,羌烙。”伏青骨拍开席玉讨嫌的手,拿面巾将毫无知觉的四脚蛇裹了,起身放到里屋的床榻上,将它化为人形,然后替他盖好了被子。
  化为人形的白虺脸色苍白,眉头紧皱,眼角带着潮气,看起来又气又委屈。
  伏青骨揉开他的眉头,抹去他眼角的泪痕,然后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最大的夜明珠,塞进被子窝在了他怀里。
  白虺的脸皮立即舒展不少,嘴角也微微翘起。
  “羌烙。”席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白师兄怎么会惹上他?”
  “不是白师兄,是我。”伏青骨替白虺掖好被角,来到前屋,坐回桌前对席玉道:“赤火宗的人,来历不简单。”
  席玉洗耳恭听,“你说。”
  伏青骨将白虺发现异常,自己出手试探之事,告诉了席玉。
  “这羌烙对外宣称自己的修为,只有金丹中期,别人不清楚,但你应当知晓,区区金丹中期,根本伤不了我和白师兄。”
  别说金丹中期,即便是元婴之体,对上伏青骨与白龙,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席玉道:“他在隐藏自己真正的修为和身份。”
  伏青骨盯着他的眼睛,“我想向你求证一事。”
  “你说。”
  “他确实是赤火宗的人么?”
  席玉看清她眼底的怀疑与试探,却并未闪躲,“他确是赤火宗左使羌烙无疑。”
  “除此之外呢?”
  “他还是偷天洞的大当家,玄罗。”
  伏青骨一愣,如果羌烙便是偷天洞的大当家,那么必然与幽人宫和紫霄雷府牵扯甚深,他们潜伏各派,兴风作浪,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细数入世后所结识的人,遭遇的事,总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控。
  武陵境、药王谷,直至如今的蓬莱,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件,正大光明的仙门,可却被偷天洞这么个臭名昭着,人人鄙夷的门派给绑在了一起,拖入泥沼暗沟,变得晦暗难明。
  伏青骨又想起素月跟她说过的话,如今的仙盟早已名存实亡,是什么让原本牢固的仙盟一点点被瓦解?让他们相互猜忌,甚至是相互倾轧?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场景,却始终抓不住那一闪而逝的灰影。
  一张脸忽然浮现在她面前,带着冰冷而嗜血眼神,沉静而疯狂的杀意,让她如坠冰窖,浑身恶寒。
  那是荒剑山上的灵晔。
  是什么操控了她?
  伏青骨头痛欲裂,嘴唇发白。
  “伏仙友?伏青骨,青骨?”席玉见伏青骨神色不对,赶紧将灵力注入其灵台,抚平她躁动的元神。
  半晌后,伏青骨恢复平静,神色安详不少。
  席玉撤回灵力,问道:“你觉得如何?”
  “好多了。”伏青骨朝他一笑,“多谢。”
  “你身患头疾,又遭灵契反噬,不宜思虑太过。” 席玉执壶将茶盏注满,重新递给她。
  伏青骨接过茶盏浅浅沾了沾,然后捏盏抬眉,“你方才叫我什么?”
  喝水的分明是她,可呛到的却是席玉,“那什么,朋友之间……不必太过拘泥。”
  伏青骨轻嗤,慢慢将一盏水喝完,“既然是朋友,那可否坦诚回答朋友两个问题。”
  席玉点头,“你问。”
  伏青骨审视道:“你将紫霄雷府和赤火宗的人请来,究竟有什么目的?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席玉笑叹:“就知道瞒不过你。”
  “你若真想瞒我,必定会做得天衣无缝。”从药王谷开始,这只死狐狸便一步步在引她入局。
  席玉听她言语似有怨对,又想起师祖的告诫,打算亡羊补牢,挽回自己在伏青骨面前的信誉。
  “青骨可还记得,我派至宝失盗一事?”
  伏青骨凉凉道:“记得。”
  席玉继续问:“那青骨可知我派失盗至宝为何物?”
  这人倒是越叫越顺嘴了。
  伏青骨冷眼瞪他,他报之以笑,然后自己答道:“山海印。”
  说到山海印,席玉收敛神色,沉声道:“当年七大仙门结为仙盟,紫霄雷府与赤火宗掌刑罚,浮屠禅院主裁诀,药王谷行医,剑阁掌征伐,黄金台掌器,而我蓬莱则司镇压与囚牢。”
  蓬莱擅长阵法,负责镇压各界妖兽,囚困各派犯人,自然是最适合不过。
  “起初,蓬莱还能胜任,可随着妖兽和犯人年复一年的增长,一寸寸侵占蓬莱的辖地,直至如今蓬莱已无净土。”
  席玉手掌轻点桌面,那声音很轻,仿佛只要稍稍重些,就会将什么东西压垮。
  “我们脚下的土地,土地四周的海域,镇压着数不清的妖兽,而各派还在源源不断地将妖兽送来,蓬莱早已不堪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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