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性是人类在生命行进式中最孤独的体验。
  它会让两颗心感受激烈的碰撞,以彼此交融一体的行为来欺诈大脑——爱是拆了引信的炸弹。
  砰砰砰砰。
  在热恋里中弹的人都是没法掏枪的——谁见过在灵魂相爱的巅峰期出轨的?
  但社会偏偏给性打包了一堆契约,捆绑着性与文明,变成衡量女人最好的方式。这是下了反诈app都没法逃脱的漩涡,所以秦落也要写,她要写的更夸张来切断这个链条。
  刘佳看秦落初稿的时候说过:
  “二十多岁的作家没体验过一场引发颅热病的性.爱,不配写爱情题材。像这种三无产品,不通过检验,怎么能喂给人吃呢?“
  如今三十五岁的秦落依旧难以反驳。
  当然她也想为爱上头、为爱发癫、体验一场海誓山盟。可她就是看谁都一般,她不愿意为价格不对等的人弯腰。
  所以这些年解决生理需求,她基本都靠自洽。
  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在购买自洽用品这件事上,罗格斯还邀请过不少测评师来播客聊产品性能和安全程度,并科普它们的使用频率及技巧。
  就在沈一逸躺过的那个江景房卧室里,只要拉开床头柜就会发现,那里面藏了摆放有序的自洽产品。
  这是单身三十多岁的作家寂寞夜晚的乐趣。
  又或许不是乐趣,而是填满自己。
  自己解决自己,总比依赖别人要干净、安全太多了。而且在自洽的过程中,秦落可以随意填充幻想的版面,描写很多性感的故事。
  伴随性感故事出现的故事主人公,背影模糊,没有名字,秦落不会允许沈一逸的名字出现,更不允许她们学沈一逸对自己那般冷漠。
  但不可否认,这些幻影通用了沈一逸的轮廓。
  秦落能在想象中,摸到她起伏不定的外轮廓,闻到一股那股清淡泡泡味,隔着分别的秋天,想象听到对方情难自控,压抑浪涌的声音。
  就在此刻,十六年后的今天,秦落终于不用靠自洽来拾捡这种声音。
  耳听为实。
  那是泡腾片被扔进水池里的声响,那些藏在褶皱里,细小又紊乱的蝴蝶群冒头振翅,它们随乱云飞渡,跟着黄昏在云海里潜游后消失不见。
  秦落忍不住又去抚摸咽喉,用另一只干净的手贴在侧颈上,指腹紧紧约束着,仅留出一个可供人呼吸的缝。
  动脉在波动,仰起的脖子显现出紧绷的筋络,除此之外,还有遏制不住的浪。
  这是兴奋的变化。
  秦落不敢问沈一逸感受如何,或者她需不需要调整什么姿势或手法,她怕问出口的话会打断这场兴事。
  她只能通过呼吸来判断。
  秦落希望把一切都给沈一逸,只要她喜欢,那她可以分享名下的房产,赠送股票,又或者是给她买跑车,为她准备一日三餐。她恨不得过继自己所拥有的全部。
  只要沈一逸愿意继承她的快乐,那她就不算孤单。
  秦落注视着她的脸,期盼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沈一逸实在是太疲惫了,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的事情,她一天之内做了两回。
  第一回:开了四个小时高速。
  第二回:开发了身体新技能。
  沈一逸有些不记得自己在哪,周围天旋地转,神经跟着秦落那枚戒指四处游走,所到之处都陷入瘫痪,甚至她嗓子也有些哑了。
  这是怎么了?
  她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突然对人类这么感,性,趣了?
  只是她约分神思考这些问题,秦落就越想把她拽回来,硬逼着她的注意力缴械投降。沈一逸为了压盖自己的失控,只好回捧住秦落的脸,摸她的侧脸,以便虚实。
  秦落。
  黄昏彻底从云海中坠落,她的夜在正午来临。
  她从未有过如此大的睡意,如童话故事里吃了毒苹果后沉睡千年的公主。她鼻息变得微弱,在攀爬途中,身体不应适应地出现抖动,“秦落,我好累。”
  真是比大哭一场还要累。
  沈一逸轻拽秦落的衣领,把人拽到跟前,“我想睡了。”
  困了….
  秦落自认为还没开始为她好好服务,对方就失去了所有战斗力,颤栗地蜷缩成一团,可怜的求她放手。
  算了,那赶紧睡吧。
  秦落摸摸她的脸,随后抽回另一只手,帮沈一逸整理睡裤,系好腰间那两条细绳。
  人总会舍不的美梦。
  秦落侧躺在沈一逸旁边,甚至紧贴着对方的身体,指尖沿着在她侧颈上留下的痕印轻抚,开口是过去的口吻:“要我抱你吗?”
  眼前刚刚放完绚丽烟花的沈一逸,此刻脑袋里弥漫着呛喉的烟雾,她累到失声,耗尽力气将头从枕头上轻抬。
  秦落的胳膊见缝插针,从她颈后穿过,随后将枕在胳膊上的沈一逸搂入怀中,紧锢在怀中。
  第63章埋着头说
  梦里, 她又见到那个警察。
  白发中掺着几簇黑发,两只手按压着她的肩膀,嘴里重复问着:你看到他了嘛?他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好歹描述一下。
  那个警察来之前抽过烟, 说话时嘴巴发臭, 烟草夹杂着血腥包裹着鼻腔, 她抬起头来, 眼前是灰蒙蒙的身影。
  那个影子戴着帽子和手套。
  帽子似乎是纯黑色, 没有logo, 在南方小镇里不常见,样式类似于猎人毡帽, 会在耳朵旁裸露出棕色鬓毛。手套是皮质,非常紧致的贴合在手部。
  只要梦到手, 就又得回到这个时刻了——
  沈一逸头皮发紧, 肾上腺素瞬间清零,心脏发出嘭嘭地坠痛,随之而来时糊在脸上的手。
  皮手套上是带热气的血,血浆斑块黏在暗棕的皮革表面,血气混杂皮革的霉味, 浓烈刺鼻,摩挲间发出干涩的沙沙声, 从黑暗中逼近,低语般侵入人的耳膜, 那双手缓慢地在侧脸上揉搓,像是在安抚恐惧的孩童,冰凉触感贴上脸颊, 黏稠腐烂的滑动。
  是令人作呕的湿腻沿着外轮廓游走,被故意放慢动作是挑衅和嘲笑, 每次摩擦都伴随着细微的刺痛,如同针尖轻轻划过,把噩梦顺着细孔塞进着具身体里,随后血干了,便可以堵死恐惧逃窜的出口。
  她不敢分辨远处地上躺着的是什么?于是转移目光去观察影子的鞋,是一双皮鞋,但她分辨不清那是男士皮鞋还是女士皮鞋,她只能模糊的看到皮鞋被擦的锃亮,她能在亮漆的皮面中看到自己满脸的血。
  「她已经不是九岁了」
  在梦里有人这样提醒沈一逸。
  对,她已经不是九岁了,她已经克服这场梦一次次的袭来,她已经考上了法医岗,已经当了鉴定中心的副主任。
  这二十多年来,她看着重案组成立又撤销,看着案卷被封存进档案室又拿出来。
  她在等什么。
  等成为技术警察的一员,等国内刑侦技术已经走到了国际领先水平,等公安建立了全球内最大的y染色体数据库,等人脸识别技术已经突破了跨年龄跨时空的界限,等掌纹纹理计算已经可以处理低质量数据,等她已经到了三十四岁,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可沈一逸怪不了别人。
  她只怪自己好奇沈钦文从国外弄回来的cd机,时髦的套头耳机垄断了她听觉,就连母亲回家她都没听见。她躺在床上打瞌睡,直到惨痛的叫喊压盖住了音乐声。
  沈一逸已经忘记那种惊悚的感觉了,表情是错愕,是思绪空白到无法站立,是首次面对异形怪物的恐慌。如果当时她不恐惧死亡就好,打开门直接与影子对视,奔跑过去抱住妈妈,直到地上出现两具尸体,她便可以永久从噩梦中解脱了。
  可她当时只敢蹲在门口听,给自己不断洗脑:妈妈是个舞蹈演员,她经常表演舞台剧,她或许是在家里练习台词。
  「你放过我吧。」
  「你到底是谁?」
  「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能记起来的只有这几句话。
  有可能是因为妈妈当时就在卧室门口,她正用身体抵挡自己未上锁的卧室门,抵抗那个影子的搜查。
  她还记得有扑哧的声响。
  像第一次拿刀子戳开大体老师的皮肤,尽管解剖刀很锋利,但还是需要点力气才能完美切出y形切口。
  她喜欢这种解剖方式,切口从的锁骨下方,向肋缘延伸,直至胸骨的末端,随后在胸腹前拉一道长长的口子,开膛破肚。
  每次她鉴定剖尸时都能听见那种声音。
  扑哧——
  影子躺在床上,它胸膛发出并不刺耳的顿滑声,像布料颗粒被轻微的拉开,扯碎的蛇皮袋。她会在它拿走淹死的肺,撑涨的胃,以及拿镊子分离因为骨折而扎入动脉的碎片。她从没惧怕过内脏,甚至还会思考生命怎会如此绚烂,只要给它缝合,它就能原地复生,重新攀附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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