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此后,林阙轻只要听见剪指甲的声音就会立刻被吓得躲进离他最近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双眼紧闭,捂着耳朵谁的话也不听。
  直到陆迟出现,他才会迅速挪出角落,扑进陆迟的怀里,继续抖得像只淋了雨雀,羽毛黯然凌乱,浑身湿淋淋的,要陆迟哄许久,才敢出来见人。
  孟光了解过后,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两巴掌。
  后来,他给林阙轻送了一套静音指甲剪,上面套了一层硅胶,是他们家哈士奇的大头。
  陆迟嫌弃张着嘴的哈士奇太蠢,就换成小猫了。
  在国外的时候,林阙轻的指甲要么等长长了在日常生活里自己折断,要么就是闭着眼随意乱剪。
  剪的凹凸不平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因为看不见又害怕剪下去时的声响,手抖得厉害的时候,经常生生剪开游离线。
  血会一点点渗出来,连风吹都有削肉般的痛感,一直持续,直到新的指甲长出来。
  第21章
  过了冬至,天亮的一天比一天早。
  林阙轻在极夜的日子里,几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分不清黑夜与白天,但起码不用担心睡眠的问题。
  乍然回到正常的日月晨昏交替间,他才发现自己睡的真的很少。
  每每半夜惊醒,转头望去,窗外的天还是黑得如稠墨。
  枯坐了几天等天亮后,他醒的越来越早,刺痛的神经在全身叫嚣个不停,似乎有意识的将躯体的主人逼入绝境。
  这天,距离天亮还有五个小时,一望无际的黑暗几乎将他吞噬,他终于忍不住静悄悄地走出房间,摸着黑,一点一点走到地下室。
  别墅里的人都被清了出去,只有他和陆迟两个活人。
  其实还有觉觉和黑骑士,但为了不打扰林阙轻,它们被关在各自的房间内。
  这座房子不大,是当年陆迟从朋友手里买了原计划建联排的地,最终只在中心建了一座别墅,周围是大片的绿化,还有泳池、温室、喷泉等附属建筑。
  比起一栋别墅,更像一个小型的庄园,在这庄园的周围种植了高高的梧桐树作为天然遮挡。住在这片区域的,多是豪门家族的小辈,也只有陆迟这么豪横霸道,圈了一片地。
  当年的二代圈子里,没心眼的都调侃陆迟出手阔绰,少数有心眼有门路的,则都开始暗暗巴结林阙轻,又是送礼又是邀请去私宴的。
  他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片地是陆迟专门为林家小少爷买的,本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殷勤不少,也不敢再看轻他。
  传言大多不实,还有说这是陆迟为了联姻后方便金屋藏娇,给林阙轻打的黄金笼子。不过,绕来绕去,核心都是陆迟为了一个养在身边的漂亮小家伙豪掷千金。
  在他们或龌龊或通透的想法里,不管林阙轻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冷静自持的陆大少爷哄成昏君,都自有他的本事。
  事情的真相远没有这些桃色八卦,但也确实离谱。
  陆家的老宅是一处庄园,每当更换主事人时,都会重新装修。陆迟的父母连带着陆迟都是精于筹算的人,只在乎效率,不在乎人情。
  最后,装出来黑金配色的性冷淡风,但也暗藏奢靡与底蕴。
  老宅作为主建筑占地面积超3000㎡,内部实际可用空间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卧房、书房、健身房等日常用房外,还有会议室、娱乐厅等功能性厅室。
  房间是相似的极简风,又都是面积巨大的套间,还穿插着各种功能性的厅室,天生方向感不好的人真的会像进了迷宫一般。
  林阙轻就是这样一个倒霉蛋,偏偏他又是一个被欺负透了的小可怜,迷路了就找个小角落躲起来,刚开始陆迟还以为他是没有安全感才喜欢钻角落。
  有一次,陆迟悄悄跟着他,发现他站在外表极砚删停其相似的门前,苦着好看的小脸,纠结方向又不敢开门看或是找人问,才知道他会迷路。
  陆迟就是在那时买的这片地。
  如今,空旷的屋子里,即便面积不大,人气不足也显得更外寒凉。
  林阙轻坐在酒柜前,回想起这些往事,心中怅然与怀恋卷在一起相爱相杀,谁也不肯相让,徒留躯体的主人承受两败俱伤的痛苦。
  当——当——当——
  地下室的钟声响起,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一杯一杯的红酒下肚,喝到连呼出去的气都带着苦涩香醇的酒味时,双颊酡红的林阙轻终于停了下来。
  他踉踉跄跄的回到地上,骤然上升的气温急剧催发着沉睡的酒精,红得暧昧的脸颊在瘦削憔悴的脸上,显出不对称的靡艳。
  沉醉发酵的头脑像面团一般,离开时未觉手上仍攥着一只高脚杯,上楼时,酒杯磕在扶手上,又脱力砸到瓷砖上。
  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明显,林阙轻此时浑身都软的像没有骨头一般,被突兀的响声吓住,瘫软在楼梯上。
  陆迟听到声响后便立刻惊醒,他连鞋也顾不得穿,下床后就冲出房间。
  长腿迈着比平日更快的步伐,快到楼梯口时,怕吓到林阙轻,陆迟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放轻脚步。
  第22章
  随着”啪“一声,楼梯处的灯被打开。
  光亮的瞬间,跪在地上绵软的林阙轻,眯了眯迷离带着醉意的眼,乌黑的长发挂在肩膀处与酡红的脸颊形成极致的反差。
  玻璃碎了一地,映射出一片碎光。
  暗红的酒液洒在光洁苍白的皮肤上,宛如地狱里开出的花,颓靡又病态。
  林阙轻已经醉得神志不清,他跪伏在冰凉的瓷砖上,朝着人影抬起柔弱无骨的手,很快又要向上爬去。
  陆迟一把握住了他即将触及玻璃碎片的手,少见的发了怒:“哪里学的不好,半夜喝酒?”
  话间,他不顾怀里人的挣扎,将人举高,让林阙轻坐在了自己的臂弯上,单手搂住了一个醉鬼,另一只手环绕过他身前,大掌拍向了不规矩挪动的屁股。
  “老实点。”
  又被拍了一掌,林阙轻撇着嘴,喝醉的人通过本能嗅出危险的气息,乖乖坐在了一个有力的手臂上,双手环抱住陆迟的脖子,将滚烫柔软的脸颊贴到了他的脸侧。
  精致的鼻尖在陆迟的脖间一啄一啄,贪婪的嗅闻他身上散发的熟悉而安心的味道,甚至试探地伸出舌尖舔舐、啃咬。
  陆迟闻着他灼热的酒息,咬破舌尖直至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才堪堪忍着火把人全须全尾带回房间,还来不及换衣服,怀里胡作非为的醉鬼已经睡了过去。
  酒精作用下,林阙轻睡得前所未有的沉,陆迟确认他不会醒后,握起了他的左手。
  解开扣子,一道狰狞的伤疤蜿蜒在清瘦的腕上,陆迟无声顿了片刻,轻轻抚上已经愈合的伤口。
  当初一定没有处理好,反复发炎才增生成这样。
  所以,林阙轻到底还要吃多少苦,才能在心里放过自己。
  陆迟不知道一个痛觉敏感到轻轻一捏就要捂住缓许久的人,究竟是怎么忍受刀割的,还是已经痛得麻木了,于是,便连死也不怕了。
  他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养了几年才养好的人,因为他的疏忽,一个人漂泊在外两年才满身是病的被找到,他怎么能不心疼、愧悔。
  但他必须保持镇定,等林阙轻醒来,告诉他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他得做无所不能的陆迟,这样才能保护林阙轻。
  陆迟喊不醒喝醉的人,亲手替他换了衣服以防第二天会生病。
  一切都做得妥贴后,他躺进被子里,搂住醉软了的林阙轻,高挺的鼻尖触及他的额头、眼眶、脸颊。
  温热的气息纠缠,陆迟一点点确认林阙轻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
  柔软舒适的床榻上,温香软玉在怀,但他不能睡。
  林阙轻醒来后看见自己换了衣服,一定会反应过来伤疤已经被人发现。他会害怕,陆迟要确保他醒来第一眼就能看见清醒的自己,而不是留他一个人惶惶不安。
  期间,陆迟收到了沈敬的消息。
  拿着千万年薪的助理,能力、情商都是一等一的好,睡眠在高额薪酬前,可以忽略不计。
  他受命替林阙轻解决国内证件问题,同时也接手了他的银行卡。从前,找不到他是因为证件失效了,如今查起来倒是轻松。
  得益于外国的支付软件不发达,从银行卡的流水中,他发现这位过得凄苦的小少爷,其实收入并不少,但只有极微小的一部分花在了自己和一只猫的身上。
  猫还有玩具,他几乎是按最低生存标准来生活的,也就是连正常的一日三餐都保证不了,领救助金的流浪汉或许都过得比他强些。
  绝大部分的钱,都被他拿去做了慈善,捐的数额高到离谱,短短两年,接近九位数。
  是什么原因让他捐款捐到连自己的温饱都难以维持。
  跟在陆迟身边,耳濡目染出一身镇定的沈敬诧异地抿着唇,根据线索顺藤摸瓜探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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