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少爷,请您配合。”徐岚对着漆黑的椅背仍是面无表情。
  “不必劝我,温兆衡自己想逃就让他逃吧。我还有事没办完呢。”温澄栩的嗓音里充斥着兴奋的意味,红舌卷过牙尖。
  “小少爷,如果您执意如此,我只能……”徐岚绕到温澄栩面前。
  温澄栩的神情转而变得无害,勾出一个纯洁的笑容,趁着徐岚怔愣的功夫,将杯中的水直直泼向徐岚。
  徐岚跟着温兆衡在m国游走,怎会不知道温家人的任何东西都不得轻碰,谁知道哪件东西掺了些什么,会不会悄无声息的要人命。
  可温澄栩动作衔接过于流畅,饶是徐岚经验丰富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不识好歹。
  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是徐岚意识消散前最后的想法,
  温澄栩将杯子放回桌沿,抽出一张纸巾丢下,随着重力,纸巾缓缓盖到徐岚的脸上。
  *
  一个星期的时间,温家能够稳住赵家,孟、戚、陆三家自然也能够在海外重创温家。毕竟,他们弄得可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勾当。
  戚家在国外的法务团队成熟,孟家和m国政界联系匪浅,陆迟与m国相关产业的龙头集团合作密切。
  严家则更为直接,路子够野,掌握着m国的部分雇/佣/兵,有效压制了温家极其合作伙伴的火力。
  如此多管齐下,摧枯拉朽,温家大势已去。
  温兆衡短短几日便消瘦不少,但他极有魄力选择断尾求生。
  国/际/刑/警现在还没寻到他的下落。
  林阙轻正捧着手机看孟光传来的战况,当然能给他们看的都是“稀释”过的,没有过分血腥到少儿不宜的内容。
  陆迟忽而走近,揉了揉他的发顶:“阙轻,陈近成那边解药有结果了。”
  林阙轻眉眼一弯,可还来不及高兴,就察觉到陆迟神情间不符常理的凝重。
  解药配制成功,不应该高兴吗?
  林阙轻牵着陆迟的手,让他一同靠在沙发上,而后斟酌着开口:“哥哥,解药有什么问题吗?”
  陆迟神情凝滞半瞬,很快又牵起嘴角,选择如实告知他:“如果注射解药,很大概率会激发你被注射药剂时的记忆。”
  那段因过分痛苦而触发保护机制被遗忘的记忆。
  不知怎得,陆迟想起他们初重逢时,林阙轻怯懦空洞的神情历历在目。
  “哥哥,你会陪着我吗?”林阙轻微凉的手攥住陆迟的手腕。
  “其实,不管怎么样都要面对的。”
  陆迟望着林阙轻扬起的嘴角,有一瞬愣神,随即他单手反握住林阙轻两只骨节匀称的手,随意地摩挲着他指侧沾染的墨迹。
  *
  鹿霖医院。
  “没有别的方案了吗?”陆迟依旧在与陈近成周旋。
  “这不是时间和方案的问题,他的记忆错乱源于药剂,那药剂失效不可能把记忆抹去的啊。”陈近成耐心地向雇主解释。
  这个解药的配制在严复擎介绍的专家以及国际破获的非法药剂帮助下,进展很顺利。
  但研究药剂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反社会人格分子,从药剂的注射到功用再到解除,都必定把人一层皮。
  “你怕是还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注射的吧?”陈近成叹了口气。
  陆迟下意识将林阙轻搂进怀里,捂着他的耳朵。
  陈近成制止了他的动作:“你让他也听着,就当提前做个心理准备吧。”
  “这个药剂需要和血液充分混合才能不被身体的免疫细胞发现导致失效。”
  “所以,注射时必须先分次抽取被注射者的血液与药剂按比例混合,再将掺了药剂的血重新输回体内。”
  “从他们注射的药剂体量来看,他起码被抽了十次血,且是在一天之内。”
  陈近成的措辞尽量规避情绪化,但血淋淋的真相并不会因措辞而削减半分。
  林阙轻此刻脑中没有半分记忆,但依旧脊背发凉。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陆迟也寸步不离地守在身边,在解药流进身体里的那刻,林阙轻依旧紧张地指节发颤。
  随着冰冷的液体混着血液留遍全身,林阙轻的眼皮阖上,陷入了沉睡。
  在他注射解药之前,陈近成已经做过心理干预,确保他能够在梦境中保持清醒,知道自己只是在回忆。
  在梦里,最先恢复的是嗅觉,扑鼻的血腥味如同血雾一般顺着鼻腔蔓延到喉间,浓郁的令人作呕。
  林阙轻的头仿佛被重锤锤过,晕眩间眼前叠过几层血影,鲜红覆盖了他的视线。
  直至额角传来难以忍受的麻意,林阙轻才意识到,并不是鲜血糊在了眼睫上,而是他身处的房间内投影播放着血肉模糊的画面。
  他咬牙抬起无力的眼皮,瓷白色的肌肤在血光掩映下更显阴郁苍白,待他终于看清画面,无法抑制的干呕声响彻空旷的空间。
  靠着营养液维持体征,他被抓来的几日皆滴水未进,吐不出来什么,只有胃液倒流灼烧着嗓子。
  投影里,车边血肉模糊的身影正是陆迟的父母。
  林阙轻愤怒而痛苦地挣扎着,他明白陆迟父母的死不单单是陆山的手笔——温家人,他们亦是其中推手!
  可他微弱的挣扎敌不过钢制的束缚手环,只能仍由腕间勒出一道道骇人的血痕,鲜血淋漓。
  “啊呃——”
  他蜷缩起身子,悲鸣出声,苍白的脸颊上布满冷汗,乌黑的发丝黏在颊侧宛若一条条毒蛇。
  激烈的电流顺着额角的贴片窜过全身,恍惚间,林阙轻几乎能闻到蛋白质灼烧的味道,那是他的发丝。
  时间在这一方空间内无数倍放慢,林阙轻面前的照片不断更换角度,电流的刺激程度随着照片的血/腥程度更换,一交一替间,将他的生机折磨殆尽。
  直到最后,他的脸埋藏在发丝间,屈着的脖颈仿佛被人折断,无力地挂着一颗空洞的头颅,细密的汗珠像一道道可怖的裂痕分割着这颗失去生命的头颅。
  属于活体的喘气声微弱到近乎可以忽略,手腕、脚腕无不残留着纵深的淤痕。
  林阙轻的意识已经不再清晰,甚至对着血红的屏幕勾出迷惘的笑,漂亮而瘆人。
  这时,有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应当是怨毒的语气,可林阙轻早已听不懂,只是木讷地垂头坐在原地。
  任凭冰冷的针尖刺进身体,取走鲜活流动的血液,注射令人浑身发麻的药剂。
  其实到了后面,感官被无限屏蔽,浑浑噩噩的反倒没那么煎熬了。
  置身梦境的林阙轻已然麻木,但在梦境之外,陆迟看着不断闪着红色警告灯光的检测仪器,神情愈来愈凝重。
  陈近成坐在一旁时刻关注着林阙轻的躯体动作以及检测仪器的走向,由于陆迟低沉的气压存在感过于强烈,他忍不住侧目。
  陆迟不知看到了什么信息,原本散发着冷气的面孔,森冷更甚。
  他的手指长而灵活,一只手握着林阙轻的,一只手操作着手机键盘打字。
  突然,病床上昏迷的人直起身,喉间溢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整个人抖得几乎坐不住,冷汗瞬间沁出发间。
  陈近成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陆迟瞬时将面露惊恐的人拢进怀抱。
  “宝贝,都过去了,不怕……”
  陆迟的声音紧而涩,声音不大,唯恐惊扰了刚从梦魇中挣脱的人。
  “哥哥……陆妈妈……他、他们……温家……”林阙轻哆嗦着泣不成声。
  他不知道陆迟是否明晰这些真相,但梦里的画面冲击力太强,他亟需一个抒发的出口。
  “没关系,慢慢说……”
  “这里很安全,宝贝。”陆迟的额头紧紧贴着林阙轻被冷汗浸透的额间。
  他极尽温柔的安抚着愤怒惊恐的人:“坏人会受到惩罚的。”
  “阙轻,跟着我呼吸,别紧张……”
  不知安抚了多久,焦躁不安的人终于恢复了平稳的呼吸。
  林阙轻半阖着眼,疲惫不堪地蜷在陆迟怀里,神情恹恹像只落水的猫。
  “哥哥……”
  他的躯体稳定下来,情绪却更加汹涌,眼泪说掉就掉,埋在陆迟怀里,委屈得让人心疼。
  第67章
  病房内,陆迟搂着昏厥的林阙轻,看向陈近成的眼神令人胆颤。
  “他没事,只是脱力了。”陈近成拢了拢白大褂。
  “解药效果没问题,现在一切也算是尘埃落定了。”他长舒一口气。
  熟料,陆迟嘴角勾起一个泛着冷意的笑:“还没结束呢。”
  不待陈近成多问,他就被人挥挥手赶出了病房,室内比原先更静了几分,只能听到检测仪器的滴答声,以及陆迟冰冷的嗓音。
  “证据整理好了?”
  他站在窗前,倒三角的身材健硕而悦目,一身沉着的气质此刻逸出几分藏不住的戾气。
  林阙轻晕过去前,支离破碎的表达拼凑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现实。其实,不用他说,陆迟也能从他不断痉挛的身体还有检测仪器起伏的波动中窥见他曾遭受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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