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她匆匆炒了个韭菜炒蛋,呼唤大家来吃晚食。
  孟驰坚拿着汤勺,十分费解,几欲辩论,然而又似乎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平心静气片刻后问道:“这是谁教你做的?”
  “温大夫。”
  “……”孟驰坚缓缓笑了,但阿绵不知为何感到有寒气冒出。
  “就……我想去给那些做徭役的人那里,卖饭。这一碗若是卖三十文,你要是不认识我,你会来买么?若是没有生蚝和鸡肾,一碗只要十文,卖得掉吗?”
  孟驰坚这才知道她的想法,尝了几口后点点头:“滋味不错,没有腥气。汤也很好喝……这些,口感很好,有弹性的感觉,大家应该会喜欢吃的。不过,料这么多,你的卖价并不高,这个做起来也是有些麻烦的,最后可能就是赚个辛苦钱。”
  阿绵吃起自己的饭来,“我不怕辛苦。”
  “到时候外头要下雪的,累病了还不够药钱。”孟驰坚不太赞成,他夹出一只生蚝放在阿绵碗里,“自己吃过没有?”
  阿绵摇头,“温大夫说这是男子吃的。”
  “……女子也能吃。这些东西是大补之物,知道么?”
  阿绵一一尝过,发现自己也很爱吃,孟驰坚那碗里一小半都落她肚里去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阿绵像往常一样钻进塞好汤婆子的被窝,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来,索性自己先睡了。
  这一夜,阿绵做了个怪梦。
  她梦到了一只怪物,在山谷间对她穷追不舍,她被逼到了一处绝境。
  怪物见她逃跑不了,开始咬她的脖颈、肩膀和嘴巴。不过并不疼,怪物似乎是麦芽糖做的,伤不了她分毫。
  阿绵做了一夜的梦,恍恍惚惚醒来,发现身旁的被褥都没有摊开。
  说明那人昨晚没有睡在房间。
  她回想着那个梦,打着哈欠出门,见孟驰坚从柴房出来——这么冷的天,他竟然还穿单衣。
  “不冷吗?”
  孟驰坚让她摸自己的手心,依旧很烫。
  阿绵不自然地抽回手掌,退后一步扫了几眼面前的人。
  他的袖子挽到袖口,衣领处依旧很是洁净,手中则拿着斧头,正要去院中劈木柴。冬日柴火消耗得很快,白天主要是孟母房里的火箱取暖,其余人取暖就去那待着,他们这里是不流行烧炕的。
  “没什么,那……我去做早食。”
  阿绵鬼鬼祟祟地溜进厨房,然而这一番很是心不在焉,又悄悄躲在窗后看。
  从前似乎从未留意过。
  他的胳膊上有几条暗青色的经络,手掌也很大,动作干净利索地将木柴们一一劈开。阿绵眨了眨眼睛,视线从肩膀沿着身体线条注视到腰间……
  “偷看什么?”孟驰坚忽而道:“要不然过来看。”
  阿绵赶忙缩回脑袋,这下才发现煮的粥都要溢出来了,手忙脚乱地要赶紧掀开盖子,刚一碰就被烫的缩回了手,这才反应过来要用湿布,总算是将盖子掀开了。
  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感觉似乎身上有些冒汗,魂不守舍地做完了有点焦味的饭。
  另一方面,孟婧也觉得今天家中有点儿奇怪。
  往常阿绵吃饱了,就大剌剌地使唤孟三给她揉肚子,现在她却自己去后院溜达;
  上午讲课的时候,阿绵明显是口渴了,却也不与从前一样,就着孟驰坚拿着的杯子喝水。
  她硬是一番倒腾,找出个破了口的碗,表示从此以后她要用自己的碗喝水。
  莫非是这两人又吵架了?
  小孟婧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会要吃几天的糠咽菜吧……
  不过下午时,阿绵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打算请孟婧做小工,每日负责猪腰、鸡肾和生蚝的采买、炖煮猪骨汤,一日有十文钱的工钱。
  “我一定洗得干干净净,放心吧!”一月有三百文,这对孟婧来说是很大一笔钱了。
  冬日的保温问题,阿绵也想出了办法解决。
  她打算在家中备好料和高汤,带上一桶馒头和一大袋水灵灵的韭菜,再带上锅和柴火,到了地方再做。
  这些东西比较多,且需要分类,阿绵决定掏出一两银子,将阿豆升级成驴车。
  此前若是要驮比较多的东西,一般是临时借用一下邻居的牛车的车厢,现在她的买卖越做越大(她自己认为),是很有必要花钱(一两银)制作车厢的。
  她花了一下午奔波忙碌此事,孟驰坚则是忙着往家中运陶土等,开始制作‘浴室’。这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到了晚上,阿绵在床铺中间用手划出一条线。
  “你睡这边,我睡这边,以后谁都不能越过去。”她很认真地说道。
  第89章 校霸篇(五)
  孟驰坚似笑非笑,直接伸手抓住阿绵的脚踝,把她捉到怀里:“平常是谁汤婆子不暖和了,就把脚丫塞到我这里?是谁睡着睡着把我挤到边上?小王八蛋,过河拆桥了是吧?”
  阿绵“哇哇”几声,反身想逃却动弹不得,脸皮涨得通红,“我是说从现在开始!”
  “好啊,明早你不要叫我去给你烘暖衣裳,看你还起得来床么。”孟驰坚咬牙切齿,改用一手死死将小王八蛋的两只手腕捉紧,“干什么躲了我一天?”
  “……你,”阿绵觉得是受了那个怪梦的影响,然而却不知从何说起,灵机一动道:“书上说夫妻要相敬如宾。”
  “听不懂。”
  孟驰坚凶神恶煞的,非要撸顺阿绵的毛不可。阿绵搏斗半天,终于无力,将脑袋搭在他的肩上,“你肯定就是那个怪物。”
  他才不理会这些糊话。
  见此人不再抗拒,乖乖的像一团陶土似的任由搓扁揉圆,窝在自己怀中,方才放过了她。
  这也就是阿绵脾气好,但凡换个性情刚烈的,老这样被他这样管束着,少不了说拿出把菜刀与他拼命了。
  阿绵困了,也推不动他,两眼一闭埋头苦睡。
  反正在她心里,孟驰坚一直是个规矩很多事很多的人,他非不许她在床上划分区域,也不许躲开他,那她也没有办法啊。
  就这么过了五日,驴车做好了。
  提车那一日,阿绵狠狠神气了一把。
  她本想带上板砖“照”下这一刻,无奈这法宝似乎坏了,无论她怎么按都没有反应,于是就暂且收在了平日她放小玩意儿的柜子里。
  驴车的构造很简单,是一个长方形用木头打造的车厢,车辕则是上好的槐木所制,将前段的轭套在驴的脖子上,此后就可以载货了。车厢前段还做了可供人乘坐的位置。
  对阿豆来说,比直接负重更轻省,却能装载更多的东西(类似于人背着行李,和拉着有轮子的行李区别)。
  有了车之后,阿绵的买卖就很好做了。
  她预备着是做役夫们下工时的那一餐,第一天没敢多做,备了三四十碗猪腰汤和五六份豪华版大补汤的料。
  因为要货较多,所以摊贩们有的给了折扣,其中主要是四斤猪腰(一百八十文)、三只生蚝(一百三十文)、一斤鸡肾(八十文),花去成本与人工(小婧)大概共四百余文。
  孟婧瞧着热闹,也要一块儿去卖饭。
  驴车将就能挤下两个小娘子,吃过午食后阿绵一行人出发了。
  冬日的天空总是很暗,走了一段路后就能隐约听到号子声。阿绵沿着声音过去,刚停在不远处,就见一个小吏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干什么的?!这里可不是你们过家家的地方!去去去,不要在这里耍!”
  孟婧顿时害怕起来,一下握住阿绵的胳膊,对啊,万一这里根本就不让摆摊可怎么办?难道她只能赚一日的工钱吗?
  “大哥,我们不是来捣乱的。”阿绵赶忙上前说道:“我们是瞧着你们辛苦,又是这天寒地冻的,真是苦差!所以就想着来送些热汤,你瞧,料都备好了,冬日里喝上一碗腰花汤得多舒坦。”
  小吏看到料和柴火,迟疑道:“送的?如此……你们不要靠近那边做工的地方就行。”
  “好嘞。”
  阿绵匆匆忙忙地忙碌起来,架起釜后在底部生起柴火。将高汤重新加热,咕嘟咕嘟冒出小泡泡的时候,放入猪腰与鸡肾开始炖汤。
  两炷香的时间后,农户们之间出现了议论纷纷的声音。
  “这是什么香味,怎会这样霸道……”
  “傻,肉香呗!我见是两个小娘子在那摆摊咧!”
  “这……也不知要多少铜板,想从我们乡下汉口袋里掏钱可难了。”
  做徭役其实也是管饭的,是一顿午时,左右不过是每人发一个又冷又硬的饼子,牙口不好的恐怕都咬不动!因此这些汉子们的家属(如果有的话),会给他们做些卷饼、馒头一类的吃食。
  花铜板去吃饭是不可能的。
  阿绵也不管那些议论,她先做好两碗猪腰汤,配上两个大馒头,先去送给两个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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