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沈棠宁是女子,共处一室不妥当,他得避嫌。
  沈棠宁见状也没阻拦,只是无声笑了下:元昭,问问大人去哪里。
  柳疑复答道:去青玉坊。
  沈棠宁一顿,也没多言,元昭默不作声驾着车。
  等驶出了一段距离,确认那两人没有跟上来,沈棠宁这才隔着帘子轻声提醒:柳大人,方才有人跟踪你。
  柳疑复侧过身看了眼帘子,眉心微敛沉声道:我知道,多谢你替我解围。
  沈棠宁有些讶异,本着投桃报李的心态,问了句:大人近来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是否需要帮忙?
  柳疑复也帮过她,礼尚往来本是人之常情。
  不用麻烦,对方暂时不敢动我。柳疑复委婉拒绝,无意将她也牵扯进来。
  经过他低声叙述,沈棠宁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早在前几日,柳疑复下值回家后,就发现家中曾有人造访。
  他有强迫症,书本案宗一定要按顺序摆放整齐,然而他却发现有几本书位置被移动过。
  柳疑复是独居,父母早在几年前去世,也没有兄弟姐妹,家中只剩他一人,可以说是无牵无挂。
  因为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他办案从来只认证据不认人,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他本以为对方没找到东西就会放弃,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敢光天化日跟踪他。
  沈棠宁眸光微动:那就是大人近日查的案子牵扯到什么人的利益,被盯上了。
  这么说来,干他们这一行也不容易,一个不好命都得交代进去。
  柳疑复皱皱眉,念及这案子并不涉及到什么隐秘,是以提了一句:我近日查的案子也没什么特别,有人举报说坊间出现大量古董文物造假,我便奉命来查这一桩造假案。
  沈棠宁忽地怔住:古董文物造假?
  听她语气有异,柳疑复低声询问:可有不妥?
  她思绪抽离出来,意味不明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只是我父亲前些日子被人哄骗,也收集了不少赝品。
  那令尊十有八九也是此案受害者。柳疑复皱了皱眉,好心提醒,回头记得让令尊来大理寺报个案。
  第148章 为何入仕
  沈棠宁不由好笑,这么丢脸的事,她父亲那样爱面子的人,会情愿主动报案?
  不过她还是领了情:多谢柳大人提醒,我会转告我父亲。
  她话音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不过大人方才说要去青玉坊,此案和青玉坊有关么?
  涉及案情进展,柳疑复稍作犹豫,没有立即答复,沈棠宁会意一笑:是我失言,若是不方便回答,大人不必为难。
  他神色微怔,缓声道:你是受害者家属,也有权知道案情进度,实不相瞒,我查了下那间售卖古玩字画的店铺博古斋,发现正是青玉坊名下的铺子,所以这才前去一探究竟。
  沈棠宁眼里闪过一抹思索,又是青玉坊?
  这般明目张胆以次充好将赝品卖给权贵,是真有恃无恐?
  她思及上回元昭在青玉坊的经历,温声提醒:此地鱼龙混杂,大人不该以身涉险,至少身边也要带几个人才是。
  对方摆明了后台不简单,只身前往,她怕柳疑复招架不住。
  毕竟他瞧着就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即便是朝廷命官,对上地痞无赖也有的头疼。
  听出她的关切,柳疑复眼睫颤了下,低声道谢:多谢提醒,京兆府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
  沈棠宁便不再多问,让元昭将人送到青玉坊,到了目的地,柳疑复跳下马车回过头来,眼眸漆黑望过来,拱手道谢:多谢相送,沈大小姐请回吧,告辞。
  沈棠宁手扶着帘子,望着他挺拔的身影进了青玉坊的大门,眼眸倒映着明明灭灭的光影。
  元昭感慨的声音传来:一心为民,柳大人倒是难得的好官。
  她眸光微动,好官要么不得志,要么惨遭奸人陷害,上一世她先走一步,那会儿就已经听闻柳疑复被同僚排挤,还不知为何触怒了陛下被革职。
  不管怎样,她都希望柳疑复这样的人,不要再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
  回吧。
  殿试在保和殿举行,这一场仍是考策问。
  殿内气氛寂静,只剩下考生在纸上奋笔疾书的沙沙声响。
  池宴坐在其中,落笔的动作行云流水,偶尔因为思考略作停顿,神色时而凝眉,时而松快。
  沈辞紧抿着唇,眉头蹙在一起,神情略显凝重,也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上首坐着帝王,头一回面圣的考生或多或少都有些压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摒除杂念投入到了眼前的考试中。
  都走到这一关的,都是经历了优胜劣汰,在残酷的竞争下胜出的人,综合素质自然不一般。
  崇德帝深沉莫测的目光掠过底下的考生,垂眼淡淡道:这届考生不错。
  福公公笑着附和:可不是么?
  他心知肚明,陛下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每届殿试都会出一些岔子,比如考生因为太过紧张,笔摔在地上。
  又或者吓得尿裤子,更甚者还有当场晕过去的!
  为了以备不时之需,太医们都在偏殿候着呢!
  崇德帝瞥了眼下首的人:可还受得住?
  燕淮用手帕掩着唇闷咳一声,扯出一抹笑意: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并无大碍。
  让他来一同监考是崇德帝的意思,除了太子旁的皇子都没这个待遇,许是皇帝心中自觉亏欠,近日来对太子的态度愈发慈爱。
  然而燕淮心知肚明,这样的慈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旦涉及到利益,并不影响父皇翻脸无情。
  他微垂眼帘,温润的神色添上一分隐晦。
  崇德帝站起身来,走下来一一巡视。
  不少考生察觉到动静,身姿不由自主绷直,有些僵硬。
  崇德帝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大致瞥了几眼答卷,便掠过看下一个。
  池宴正专注在写的过程中,直至面前落下一片阴影,他反应了过来,但也没抬头,而是继续奋笔疾书。
  之前被崇德帝嘲讽过他的字,他回去以后就勤学苦练,终于有了一点长进。
  他满心等着狠狠惊艳皇帝,然后就听到头顶上方落下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异常清晰。
  周围的人不由对池宴抱以同情的目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陛下嘲笑,十有八九是要落榜了。
  换做心态不好的人,这会儿已经遭受巨大打击,心神恍惚。
  然而池宴脸皮奇厚,他愣是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崇德帝看了他几眼,神情平静地离开。
  燕淮瞥见这一幕,眼里闪过若有所思。
  这还是他回京后第一回 ,正儿八经地打量他这个妹夫。
  燕淮并非听信谣言之人,平心而论,池宴给他的印象并不差,坦荡磊落,眼神干净,不像心思不正的人。
  他和池景玉接触较多,但对方心思深沉难以窥破,行事谨慎,擅长权衡利弊。
  说实话这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他本能地有些不喜。
  如今看来,对方果然不是什么良人!
  池宴他接触时间尚短,多的也不好评判,但他发现,父皇好像还挺喜欢他?
  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同样,父皇的心思他多少能猜透一二,若是不喜欢,他根本不会在对方身上浪费任何时间。
  燕淮垂下眼眸,心中暗忖,恐怕他这位妹夫会榜上有名了。
  漫长的考试终于结束,接下来轮到皇帝提问。
  到了池宴这里,崇德帝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为何入仕?
  一时间,池宴脑子里想过许多想法,迟疑片刻:陛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崇德帝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抹兴味,板着一张脸:在朕面前,胆敢说假话便是欺君!
  池宴望着他,诚实地道:可说真话容易掉脑袋。
  四周顿时一静,不敢置信的目光纷纷射向他。
  大家脑子里闪过同样的想法
  他莫不是疯了?
  崇德帝神色喜怒莫测:那你说来听听。
  池宴有些忸怩地眨眨眼:要是话不中听,那陛下恕我无罪吗?
  福公公一时哑然,燕淮也眸光闪过忧色。
  却见崇德帝狠狠瞪池宴一眼:朕恕你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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