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宁愿是自己掌控才华,保证自己过的舒坦之后,再照拂别人。
  这是钟熙至偷窃钟乾乾诗句、并威胁对方不准说出去的原因。
  长大后的钟熙至心中更清楚,高门贵族这些贵公子们,各个都是想要女人才华的虚伪蠢货。所以在宴会上看到一个男人骂那些念诗的贵公子都是伪君子时,顿时生出了好感。
  这时钟熙至便想着嫁过去,并带着钟乾乾一起。
  如此一来,钟乾乾的才华暴露时,不用担心被人抢走;或是到了年岁,不用担心被许给素未谋面不知性格的人。
  如今君家族长登门,以“镇宅之命”四个字将钟乾乾留在这里,说明钟乾乾在这里会很安全,对方不再需要她的保护。
  会给她带来危险的只剩她的才华。
  “我毕竟是你的姐姐。”
  钟熙至才不在意钟乾乾的冷言冷语,她叮嘱道,“我最后劝你一句,把你那一身才华最好藏得严严实实,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这些才华只会是你的累赘。被人发现也没什么,顺应他们可以让自己过的更好,可惜你是个倔驴脾气。”
  “运气差点会变成君家那个痴傻之人,运气好点会经历君家现任族长曾经历的事情。”
  说完不顾钟乾乾的反应,扬长而去。
  钟熙至对钟乾乾至今都没有愧疚,她不觉得自己过去窃取别人的诗让自己过的不错有什么问题。
  天下万物,弱肉强食。
  但长期相处下来,钟熙至对这个妹妹自然存了感情,否则不会选择带着她一起逃出去,更不会在此刻殷殷叮嘱。
  她也不指望钟乾乾会因此对她态度转变,毕竟她偷窃钟乾乾的诗,并威胁钟乾乾不准说出去否则就割了她舌头的事是真实存在的。
  有错她认,但绝不后悔。
  王清莞说完那句话后一直保持着沉默,今天这件事打破了她的认知。
  以往她见识过母亲和钟熙至母亲那样的人,也知道这世上有些女人会帮助男人去劝说一些不听话的女人。
  但她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像男人一样化身强盗去争夺女人的东西,原因只是为了扶持自己的心上人。
  恶心感自知道此事时便一直在喉间徘徊着,一直不肯消下去。
  九湘劝道:“何必因为一个外人给自己添堵?她不是要成婚了吗?她递给未来夫婿的诗作不都是钟乾乾写的吗?日后她若是写不出来诗,钟乾乾又不在身边,她那个夫婿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九湘像是看完一场因果报应戏的看官,最终拍拍手,抖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只留下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王清莞神情仍郁郁不快:“话虽如此,但若不是……她也不会想着去抢别人的诗。”王清莞厌恶的不止是钟熙至的行为。
  九湘见她不快,继续宽慰道:“你今日救了真正的‘钟熙至’,也是功德……”九湘脑中灵光一现,她突然坐直身体,语气因为激动的原因而有些快速: “钟乾乾既然可以通过女子诗来求救,那就意味着女子诗它不止是获取消息,还可以救人。”
  王清莞看了过来,“你是说……”
  九湘道:“女子诗昨日用来获取信息,今日可以用来求救,那明日就可以用来传递消息,甚至传递密令。”
  王清莞半眯的眼睛突然睁开,亮光从里面迸射而出,心中有什么东西因为九湘这一句话而激荡开来,久久不能平静。
  没有人比她这个创造者更了解女子诗,更了解如何给它赋予新的功能而不会被旁人发现。
  这意味着她将会成为定安长公主身边最亲密的帮手。
  王清莞回去后就书信一封将这个消息递给定安长公主,定安长公主收到信看了半晌,又递给了身边的管家。
  管家看完后毫不吝啬地惊叹:“王娘子果然没有辜负公主的厚望。”
  定安眯着眼睛,“是啊。”脸上步着的皱纹也因为此时愉悦的心情而变得不再锋利,“幸好她当日从我的宴会上活了下来,不然我就要损失一个肱骨之臣。”
  梦想中的位置距离自己还有十万八千里,但这并不妨碍定安用皇帝的口气来形容王清莞。
  “只是可惜,男帝又一次回绝了让王娘子入朝为官一事。”
  管家对定安的语气习以为常,她走到一边,熟稔地将信放在休息着的烛火上。闻着食物的味道,烛火忙张大嘴巴,三两口就将信全部吞了肚子,只给管家留下一地吃剩的残灰。
  在大寿后不久,定安长公主就通过皇后的嘴,试探王清莞是否可以入朝为官。既然她的弟弟是窃她的诗进入的官场,那诗真正的主人应当也可以。
  男帝破天荒地冲着自己的皇后发了脾气,狠狠地拒绝了这一提议,甚至想过以巫女之名将王清莞抓起来烧死,以报他在大寿当日颜面尽失之恨。
  皇后像是庙里供奉的菩萨,身上带有一股特殊的气质,能抚平每个人心中的烦躁不安。
  她劝退了男帝这一想法。
  定安又亲自试探过男帝,仍被男帝拒绝,只是在妹妹面前他并没有像在皇后面前一样发脾气。
  男帝道:“朕知你同情她的遭遇,可朝堂是何等重要之地,加入一个你已经够让朕头疼的了,再来一个那些朝臣怎么会轻易放过朕。”
  后来定安私下联络一个男臣子要他提议此事,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问:“公主是要创建一个女子朝堂吗?”
  这句话令定安至今都心有余悸,仿佛自己的那些阴暗心思已经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只得将这件事摁下不提。
  此刻管家突然提及,定安长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她的实力不稳,不敢贸然做出举动。而朝中支持她的人并非是支持她登上皇位,支持的是皇后膝下的小皇男。
  她和皇后现在达成合作,也是以扶持小皇男为由。
  自由任命和处置大臣,这是多么美妙的权力,可她现在连安排一个女臣子都做不到!
  “她会进入朝堂的。”
  王清莞若是能进入朝堂,那就意味着她距离那个位置也不远了。
  此时的定安长公主还不知道王清莞在寄出那封信后,九湘就到了男帝的寝宫内,做的正是她和管家现在议论的那件事。
  定安长公主暂时无法让女人成为臣子,但九湘可以。
  当一把刀搁在任何一个人的脖颈上,在冰冷的刀锋与鲜活的正在流淌着血液的动脉紧密接触时,多数人脑中都会空空,不由自主地应下执刀人的所有要求。
  男帝已经垂垂老矣,这对皇帝来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掌控着世上最大的权力的人,怎么会愿意手中的东西被人夺走?哪怕是每个人都会面临的死亡。
  他只会比一般人还要惜命。
  在命面前,所有的原则都可以退让,哪怕是最讨厌的人他也会容忍。
  男帝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此刻已经是上朝的时候,捧着朝服的太监在外面等了好久,扯着嗓子阉里阉气地提醒了好几次,男帝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的双手和双脚正在衣袍下剧烈抖动着,恨不得此刻有一个沉重的石头压在双腿上,能制止他此刻因为过于害怕而出现的颤动。
  等下一声阉里阉气的提醒声响起时,男帝的颤抖已经恢复了大半,他这才命令道:“给朕更衣。”
  细听之下,还能听到从双腿和手上传递过来的颤抖声。
  男帝穿好龙袍,戴好冕冠,面貌也和昨日没有太大的变化,却感觉他像是在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
  这是一个不详的讯息。
  伺候他更衣太监大气都不敢喘。
  坐在龙椅之上的男帝看着没有一个大臣告假的朝堂,突然间,他觉得这幅看了十几年的画面十分陌生,陌生到让他生出了几分不敢直视的胆怯。
  他若是连自己的臣子都决定不了,他还是皇帝吗?这个龙椅他还会坐得安稳吗?
  男帝想起昨晚突然铺在自己面前的纸张和上面突然显现的字,他的手又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所幸距离众大臣较远,又有宽大厚重的衣袖遮掩,并没有人察觉到。
  他道:“众卿以为王清莞之事该如何处理?昔日她所写之诗被其弟据为己有,欺上瞒下,这才得以入朝为官。如今真相大白——”
  男帝加重了声音,强压下语气中的不甘不愿:“朕是不是应该将此官职还给它应得之人?”
  君家那几个不乖顺的人已经被九湘暗中除去,现在君家的人不管心底怎么想,在明面上总是对王清莞礼遇几分。
  在这段时间内,君家的财产也全被王清莞理清,并攥在手中。
  王家的人在这段时间内试图找王清莞的茬,九湘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闻风而来的君家人轰了出去。
  笑话。他们还等着君家因为王清莞而回到原来的位置,怎么可能会让她出意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