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原来……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睡在你肩上的感觉,是这样。
  温热的吐息拂过颈窝,带着淡淡的酒味和少女特有的气息。
  白潋似乎还嫌不够舒服,又在伏棂肩头小幅度地蹭了蹭,鼻尖擦过脖颈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伏棂的心跳得厉害,被那细微的摩擦弄得有些坐立难安。
  她试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曾被白潋“轻薄”过的右手。
  伏棂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光洁的额头,鼻尖,最后,长久地停驻在泛着水色光泽的唇瓣上。
  刚才那句带着哭腔的“没耍流氓”还言犹在耳。
  白潋似乎在做着什么好梦,砸了咂嘴,唇瓣蠕动了一下,发出含糊不清、黏糊糊的音节。
  伏棂下意识地屏息凝神,仔细去听。
  “你是最好的…”
  声音很小,却无比清晰。
  伏棂的呼吸猛地一窒。
  伏棂的眼睫低垂着,静静看着那安然吐息的红唇。
  一种冲动,猛然抓住了她。
  她微微侧过身,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扰了肩上的美梦。借着这个姿势,伏棂缓缓地低下头去。
  距离一点点拉近。
  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近一点…再近一点…鼻尖几乎快要触到白潋的鬓角。
  所有的思绪都在此刻停滞。
  伏棂屏住最后一丝呼吸,动作带着一种决然的、孤注一掷般的谨慎,轻轻地、轻轻地俯下了头。
  一个吻。
  极其轻浅,如同蜻蜓点过春水。
  温软的唇,只是贴上了那同样温热脸颊肌肤。
  停留的时间短得如同错觉。
  触到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唇瓣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带着惊心动魄的柔软和温暖。
  伏棂像是被那触感烫到了,又像是做完亏心事怕被发现的孩子,飞快地、几乎是弹了起来,坐直了身体。
  她甚至不敢低头再看白潋的脸。
  她悄悄做了几个无声的深呼吸,试图压下那股剧烈的悸动,这才敢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瞟向肩上的人。
  巨大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伏棂,她看着白潋睡得无知无觉、满足安详的侧脸良久,悠悠道。
  “…你都不知道。”
  第25章买!
  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竟是真的睡熟了。
  伏棂侧头,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
  送回去?
  且不说夜深露重,单看白潋这沉沉睡得人事不知的模样, 怕是半路上就得被颠醒,或是直接滚到沟里去。
  更何况,她那小屋离这里还有些脚程…伏棂垂下眼睫。
  算了。
  伏棂低低自语,语气里没有什么厌烦,更像是面对一件需要妥帖安置的易碎品时的无可奈何。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白潋软绵绵的身体起来。
  好不容易才把人安置在自己那张红木雕花、铺着软褥子的床榻上。
  白潋身子一挨着床, 像是找到了归宿, 自发地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伏棂站在床边,望着那睡得香甜的人影, 有些头痛。
  这穿着外衣睡, 睡不舒服。且也不能让她穿着外衣睡自己床上吧?
  虽说在乡下平时也没有多矫情,可伏棂心底那点讲究劲儿还是冒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耳根有点发烫,仿佛要做一件亏心事。
  “明天醒了…可不能怪我。”伏棂轻声对着熟睡的白潋说, 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有些懊恼地低语,“早知如此,该拦着你,不许你喝那么多。”
  她定了定神, 伸出手, 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白潋的领口。
  白潋睡得很沉, 对她动作全无反应, 只是极其温顺地任人摆弄。
  外衣被妥善地搭在旁边的架子上,只穿着贴身小衣的白潋似乎觉得更舒服了, 在柔软的被褥里蹭了蹭脸,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
  她感觉自己像躺进了一大团云朵里, 比自己那个只有草席和薄被的硬板床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
  这梦里的床榻,简直是神仙福地!
  伏棂总算松了口气,她替白潋掖好被角,嘴角无奈地翘了一下。
  这一夜,房间里便只有两人此起彼伏,却同样安稳的呼吸声。
  日影透过窗。
  白潋终于从深沉的梦境里挣扎出来。
  眼皮缓缓掀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不是茅草屋顶横梁,而是精致的雕花红木床顶。
  她懵了。
  睡意未消的脑袋一片混沌,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白潋又闭上眼,难道是还在梦里?
  再次睁开。
  红木雕花依然悬在上方。
  这不是梦!
  心跳猛地漏跳一拍,随即擂鼓般狂跳起来。
  怎么回事?
  我这是被绑架了?不不不,伏棂呢?!
  惊恐兜头浇下,她猛地转过头,目光急切地搜寻。
  就在半臂之外,伏棂正侧身支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身上穿着整齐的素色里衣,一头乌发简单地拢在肩后,眼神清明,似笑非笑。
  白潋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她张了张嘴,“我…我…”
  看看伏棂那张意味不明的笑脸,再低头看看自己——天哪!
  身上就只剩下了贴身的小衣?
  虽然并非赤身露体,可这感觉也足够惊世骇俗了!
  外衣呢?
  巨大的、不祥的猜测瞬间席卷了她,带着灭顶般的尴尬和羞耻。
  难道是她昨晚喝得不知天地为何物,看着伏棂的床又大又软,就死皮赖脸非要睡在这里?
  甚至…还自己脱了衣服?!
  不然衣服怎么没了?!
  她倒没有想歪,毕竟她平时连“女子之间如何行事”这种想法都懵懵懂懂未曾深究过。
  白潋完全不敢再看伏棂的眼睛,感觉自己像个犯了弥天大罪的人,眼前已经开始浮现伏棂忍无可忍赶她出门,自己狼狈抱着衣服落荒而逃的画面了。
  伏棂看着白潋那张由惊到懵、由懵到骇、由骇到面红耳赤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精彩变脸,再配上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样,终究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来。
  “想什么呢,自己喝成什么样不记得了?睡得像小猪一样。衣服是我帮你脱的。”
  “呼…” 白潋瞬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回枕头上,仿佛刚从刑场上被赦免。
  不是死乞白赖啊。
  不是强占床铺啊。
  是被照顾了啊。
  那汹涌的尴尬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点残余的臊意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但总算是…
  人活着回来了。
  ————
  两人下了床,稍微洗漱一番。白潋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伏棂叫住了她。
  “昨日我们说好,我花钱买下你的酒方。”伏棂拿出二十二两银子,塞进了白潋的小荷包里。
  何止白潋的小荷包,昨日她帮忙脱衣,白潋身上有几个暗兜她都清楚了。
  银子在白潋小荷包里沉甸甸地坠着,分量实实在在。
  白潋没有再推脱。
  “银子拿好。方子进了我门,酒缸里要是出了岔子,”伏棂稍侧过脸,“砸了门脸儿,你可得给我白干一辈子还债。”
  白潋心里那点子雄心壮志哪能被这小小“威胁”吓退?
  ……
  没过几天,白潋到了桑麻镇,桑麻镇酒楼后院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酿酒坊,堆着不同谷粮。
  伏棂进来,脚步稍顿,目光扫过这忙碌的“酒窟”,最后落在正埋头在一个大簸箕里细细挑选高粱的白潋身上。
  白潋鼻尖沾了点灰,抬头见她,献宝似的抓起一把高粱粒,“粒粒鼓胀。”
  伏棂弯腰瞧她手里高粱,微微一笑,袖口动了动,取出一方干净的细棉帕子,“这高粱好。花猫脸。”
  酒的事儿正琢磨着,“酒”的麻烦自己撞上了门。
  一个伙计一脸晦气地跑回来。
  “掌柜的,白姑娘!可气煞人了!”他嘴皮子利索起来,“跑了四五家,别个镇的也问过了,什么李记、张记、王老铺,全一个鼻孔出气!一听是咱要买点市面上的酒应应急开张,脸变得比六月天还快。这个说‘仓底干净了’,那个说‘不售外门’,更有鼻子翘上天的,说咱们新开的店,配不上他家的老窖陈酿。呸!”
  伏棂眼皮都没撩,只“嗯”了一声。江湖伎俩,不值得动肝火。
  白潋的反应却直接得多,她皱着眉,心想好大的威风!“他们那酒,还当个宝了不成?一股陈年老坛水味儿,送我我还嫌碍地方。”
  她安慰伏棂说,“他们不卖就不卖。我们买了那么多粮,防的就是它。”
  说着,一个更大的想法跟爆竹似的在她脑子里炸开,“酿?酿酒得要粮……万一那帮坏心肝的再搞鬼,怎么办?伏棂,咱们自己买地吧,买地,多种高粱种糯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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