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那鸡场办起来,图的就是一个‘稳’字。鸡蛋也好,日后若有匀出的肥鸡肥鸭也罢,不敢说金贵,但新鲜、够分量、供应不短斤缺两是能保证的。”
  伏棂看着沈念,抛出关键提议,“若你不嫌弃,我养鸡场日后产出的鸡蛋,在我们自用足够的前提下,可以保质保量、优先供应沈记,价格嘛,就按市价的九成算。若有合适的禽肉,也同样以公道价先供沈家挑选。你看如何?”
  虽说是九成,实际上伏棂也没亏,只是赚得少一些罢了。
  沈念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光芒。
  做糕点时,有的地方确实需要加入鸡蛋。她算过了,糕点坊每个月至少需要用到近百个蛋,多的时候两三百个。
  稳定、量大、品质有保证的蛋源和禽肉供应,这正是她需要的。
  至于伏棂这些话的可信度,沈念觉得还是很高的。她和两人相处这么久,也摸清了她们的性子,都不是会骗人骗财的人。
  “行!咱们就按这个来,公道为先,生意长久。”她没有推拒伏棂的提议,坦率地接受了这份互利互惠的合作。
  伏棂微微一笑,“沈掌柜爽快。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沈念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
  从沈记酒坊出来,冬阳正好。
  白潋忍不住凑近伏棂,嘀咕道,“沈念这人能处,这合作的事谈得利索。”
  “怎么个利索法?”
  白潋摸摸头,“不绕弯子,多好。不像有些人,嘴上抹蜜,背后插刀。”
  沈念确实是上道的聪明人。
  人情还了,帮手找了,销路也铺好一截,这趟乌镇之行,可谓圆满。
  两人趁此机会,在乌镇逛了一遭。白潋兜里有了钱,身边有了人,花起钱来越来越不心疼。
  伏棂要什么,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玩什么,总之她能买得起的,都买了。
  伏棂见状,也不跟她客气,她本就不算是特别节约的人,在家里的时候,想要什么家里人也都给她什么。白潋这副样子,完全激起了伏小姐的购买欲。
  两人逛完了整个乌镇,手里七七八八的都提了许多东西,累得够呛了,却都不觉得辛苦。
  回到私塾时,天色已近黄昏。
  伏棂刚回到家,就看见小音手里捏着一封信,“小姐,益州老家来的信,托跑船的人捎来的。”
  伏棂应了一声接过,进了书房,把信封打开。
  进纸上的字迹是母亲的,一贯的工整:
  我和你爹有点犯嘀咕了。你在泰和那头怎么样?吃得可顺口?瘦了没有?
  算算日子,你从家里出去也有快两年了,你一个人在那地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照看,我心里老是胡思乱想。我俩商量了,等开春天暖和了,收拾收拾,说什么也得去看看你,亲眼瞧瞧你过得怎么样才安心。
  ......
  伏棂的目光落在信纸上出现的“看看你”、“安心”几个字眼上。
  信纸被她随手递了过去。
  白潋见有信,好奇心立刻占了上风。
  “家书?”白潋接过来,眼睛瞄着信封上工整的字迹。
  她跟着伏棂学认字,如今看封信不成问题
  看到下面的话,白潋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嘴唇跟着念动的速度开合着,“我俩商量了…”
  她突然停住,“开春?”
  白潋捏着那薄薄的信纸,原地转了两圈,“伏棂,你爹娘要来看你。就开春?”
  她又惊又喜,心跳得咚咚响。
  兴奋劲儿顶到脑门儿后,紧接着又变成了纯粹的紧张,脸上透出点儿茫然和害怕。
  白潋甚至有点结巴,“那个…伏棂,平时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改。”
  她手忙脚乱地,又想去捋头发,又想去扯平衣角,仿佛伏棂爹娘下一秒就要推门进来了。
  伏棂勾勾手指,白潋三两步走到她面前。
  “人是我爹娘,又不是老虎。他们过来,也就是看看我,看看我在这边过得好不好。”她顿了顿,脸不自然地红了,“再看看帮着我忙前忙后的人,靠不靠得住。”
  “靠得住。”白潋想也不想就挺直腰板,“我当然靠得住,我…”
  她急急地想说点什么证明自己,脑子里飞速运转,“我、我鸡养得好,蛋腌得香,菜地也管得好,还会酿酒。”
  她眼睛一亮,有点小得意地用上了新学的词,“既然伯父伯母要来,我会把家里好好拾掇一遍,保证窗明几净。”
  伏棂心里也有点紧张,她拍了拍这人的脑袋,视线在白潋的脸上转了一圈,嗯...经过两年的时间,少女成熟了许多。
  白潋褪去了初时的黝黑和干瘦,皮肤养得匀净了些,透着健康的红润。五官也长开了,显出利落的线条,眉眼清亮有神。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勃勃的生气和爽利。
  而且确实是很靠谱的。伏棂心里想,她家里人应该也很喜欢白潋。
  她平日里是那个思虑周全的人,但此刻,在期待和些许忐忑的叠加下,骨子里属于大小姐的娇气和对亲近之人的依赖不经意地流泻出来。
  伏棂没有说话,而是微微倾身,将自己温热的唇蹭了蹭白潋近在咫尺的脸颊,下巴也顺势地搁在了白潋的肩窝里。
  白潋身体先是一僵,随后放松下来,极自然地抬起一只臂膀,小臂环过伏棂略显纤细的腰背,往自己怀里又拢了拢,另一只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
  “不怕,”白潋的声音低沉了些,“有我呢。”
  第34章看看闲书去
  冬夜的风呼呼作响。
  白潋裹紧了被子, 独自躺在床上,如今被子是厚棉的,可她还是觉得有丝丝凉气顺着缝隙往里钻。
  她忍不住又翻了个身, 心里冒出一个清晰又暖烘烘的念头:两个人睡,肯定比一个人暖和多了。
  光是想着伏棂,白潋就觉得被窝里似乎也添了把火。
  得给伏棂盖个大房子!要特别宽敞、特别亮堂、还特别暖和的那种!
  光能一起住还不行,得让伏棂住得舒服。
  虽然这个小院子是她的心血,可对伏棂来说, 到底简陋了点。
  白潋心里那份想“配得上伏棂”的倔强就拱了上来。
  不行!绝对不能让伏棂跟着她受委屈!伏棂就该住在最好的地方, 亮亮堂堂,暖暖和和的!
  “住一起”这三个字像小锤子敲在白潋心尖上, 除了期待, 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受。
  又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她跟伏棂…都不是男子,那到底怎么“在一起”。
  她理解的在一起,是成亲,可成亲之后呢?
  村里成了亲的人, 总要圆房,可她连圆房具体是啥样,也只模模糊糊听人说个大概。
  就这样躺在一个被窝里?
  然后呢?
  靠在一起光睡觉?可光是睡觉…好像也不是不行?
  但总觉得少了点啥?像是不够近?
  这念头像个毛线团,理不清还绕着心。
  她又急又臊, 脸蛋在被子里蹭得发烫。
  直接去问伏棂?天哪, 伏棂肯定会笑话她。
  问别人?那更不可能了。
  她压根就问不出口, 嗯...要是被伏棂知道自己到处问这些, 想也不用想,伏小姐肯定会生气的。
  伏棂懂那么多事, 说话做事都那么有章法。
  白潋自己呢?认得几个字了,力气大, 养鸡种菜酿酒是把好手,可对于“两个人如何真正亲近”这件事,她简直就像站在一扇紧闭的门前,里头是啥光景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不想显得自己笨手笨脚的,尤其是在伏棂面前。
  总得…总得学点啥吧?也许有她还没发现的能让伏棂觉得更温暖、更开心的小方法?
  她望着房梁,心里盘算:是不是…该想办法找几本书看看。
  伏棂书房里都是正经书,那明天去找找书摊或者书肆好了。
  书摊书肆什么话本子都有,说不定还有她要的闲书。
  白潋在黑暗里吐了口气,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嗯!她决定了,明儿有空了,就去买几本闲书偷偷看,看看能不能学到些什么。
  除此之外,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开春那茬新鸡苗,还有伏棂爹娘要来的事。
  这么想着,心里的毛线团似乎被一股子劲头冲散了些。
  就这么琢磨到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外头寒气更重,呼口气都带着白气。
  白潋照常喂牛喂鸡掏鸡蛋,翻土堆柴烧木炭。
  白家院子里堆着几大捆上好的木炭,是白潋托人采买回来的好东西。
  她看着那炭,想起三婆婆和村长,两位老人家最怕寒冬腊月。人老了,身体不抗冻,不像她们年轻人一样还能活动活动暖和身体。
  她麻利地套上棉裤袄子,推上小推车就开始装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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