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 第285节

  肌肤相亲,自己能让她不能自已。
  那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情不自禁呢?
  宋墨压制着心里的雀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淡定。
  相比之下,他好像更喜欢她这样全神贯注、心无旁鹜地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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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刚刚亮,顾玉跑了过来。
  “天赐哥,我去辽东,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带给五爷的?”
  他穿着件玄色狐皮袄子,显得很高兴。
  宋墨拿了几封信递给顾玉,又递了个大包袱给他:“信是给五舅的,包袱是你嫂嫂给你准备的吃食和常用的一些膏药。”
  听说窦昭给他准备了东西,顾玉有些不自在地“哦”了一声,让身边的随从接过了包袱。
  宋墨少不得要叮嘱顾玉几句,亲自去给顾玉送行。
  陈曲水求见窦昭。
  他神色有些犹豫:“谭举人的太太过来拜访您……”
  言下之意是问她见是不见。
  窦昭非常的惊讶。
  谭家庄的人要见她,难道是为了那个孩子的事?
  她忙道:“快请!”
  陈曲水把谭太太请了小花厅。
  谭太太年约四旬,皮肤白皙,身材丰腴,圆圆一张脸,如银盆似的,未语先笑,让人看着就觉得亲切。
  “我们家老七在京都开了个果品铺子,过些日子他娶媳妇,我奉老太爷之命过来帮忙。”她笑吟吟地望窦昭,显得亲切又随和,“前些日子段公义回真定,老太爷这才知道您嫁到了英国公府,想着当初老太爷过寿的时候,您还特意送了贺礼去,老太爷就让带了份贺礼过来,祝夫人和世子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说着,拿出了礼单。
  不过是薄薄的一张纸,送得也是些挂屏,瓷器等精致却不贵重的礼品。
  窦昭不由在心里嘀咕。
  自己当初给谭老太爷送礼,是为了答谢谭家对她的援手,谭家给自己送礼,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
  思忖中,就听见谭太太笑道:“听说英国公府前些日子走了水?不知道那些贼盗缉拿归案了没有?我们家老爷知道了,不停地称赞世子爷谋略过人,是成大事的人了!”
  谋略过人?是成大事的人?
  窦昭不由在心里哂笑。
  这位谭太太也太能瞎掰了,连她都听说外面的很多人都心怵宋墨的手段,说宋墨心毒手辣,老谋深算,特别是那些江湖人士,闻之变色……
  念头闪过,她微微一愣。
  难道这就是谭太太来的目的。
  不为求好,只为避嫌!
  窦昭心中一动,笑道:“谭太太太客气了!不知道谭太太这次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谭举人一起来的?世子爷有事出去了,可能要到下午才能回来。谭太太不如留下来用了晚膳再回去?”
  谭太太笑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只有请夫人代我们家老爷向世子爷问一好了!老七那边还等着我回去帮忙,不便久留,等我下次再来京都的时候,再来专程拜访夫人!”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告辞,没有和宋墨接触的意思。
  窦昭明白过来。
  她笑着送谭太太出门,宽着谭太太的心:“世子爷是个念旧的人,你我又是乡亲,哪天太太来京都,一定要来家里坐坐。”
  “一定,一定!”谭太太露出明亮的笑容,给窦昭曲膝行礼,出了颐志堂。
  窦昭松了口气。
  这个宋墨,搅得天下大乱,连谭家庄都坐不住了,专程来前示好。
  她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三百三十四章 还债
  送走了谭家庄的人,窦昭松了口气。
  宋墨到下午酉时才回来。
  她把谭太太的来意告诉了他,并开玩笑地问他:“你又做什么了?竟然让谭家的人特意从真定跑到京都来向你表明立场。”
  宋墨很是无奈,道:“谭家多虑了,不要说他们曾经雪中送炭,就凭他们在江湖中超然的地位,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招惹他们。”
  窦昭不由朝四周望了望,见丫鬟媳妇子都避了出去,悄声问道:“那孩子,五舅有什么打算?”
  那可是他的独子,难道就这样一直养在谭家庄?
  宋墨眼中流露出几分不忍,低声道:“这是五舅的意思。说蒋家就算是一时风平浪静,也总免不了有惊涛骇浪的一天,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那孩子既然能化险为夷,那是他的命,就不要搅和进来了,也算是为蒋家留一脉骨血。”
  窦昭默然。
  听蒋柏荪的话,对蒋家的未来是做好了打算的,但愿他不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能带领蒋家走出低谷。
  有了孩子的女人特别容易同情小孩子。宋墨以为窦昭是在为那孩子的坎坷命运担心,柔声安慰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蒋家现在的处境还是很艰难,孩子留在谭家庄,更安全。”又道,“你不是说你现在不能大喜大悲吗?我们别想这些事了,用过晚膳,我陪你下棋。”
  窦昭闻言,心情好了很多,笑道:“顾玉走了?”
  “嗯!”宋墨应着,揽着窦昭的肩膀进了内室,“我把他送出了安定门,他过小年之前会赶回来的。”然后说了些送行时的情景给她解闷。
  杜唯派了个小厮过来给宋墨回话:“……那五个石榴摆件,原是陈嘉死去的干爹陈祖训家的祖传之物,陈祖训死后,陈家丢了袭职,儿子也受了惊吓病逝了,只有陈祖训的老妻带着媳妇和一个小孙子过日子,又时常有从前锦衣卫的人去打秋风,家境日益艰难。陈嘉升了镇抚司佥事之后,就为陈家撑起腰来。后来他要送礼,凑不到银子,陈祖训的老妻知道后,就拿了这几个石榴摆件给他。”
  锦衣卫只要是能管事的,个个都身家不菲。
  陈嘉这几年在锦衣卫不得志,差点被革职,上下打点,早就把从前跟着陈祖训挣来的那点家底散尽了。后来宋墨虽然帮他在汪渊面前说了句话,可这巴结上峰、结交同僚这等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得他自掏腰包,他如今一贫如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窦昭沉吟道:“不知道陈家是心甘情愿拿出来的还是被逼无奈拿出来的?”
  “应该是心甘情愿拿出来的吧。”小厮笑道,“陈家如今把陈嘉当亲儿子,指望着靠他帮着孙子支应门庭呢!”
  宋墨闻言却沉默了片刻,道:“陈嘉欠了多少银子?”
  小厮听着一惊,失声道:“世子爷怎么知道那陈嘉在外面欠了很多银子?”
  宋墨自从知道窦昭可能有了身孕之后,心情就一直非常的好,闻言不以为忤,道:“这还不知道——陈家虽然家道中落,可那陈祖训毕竟曾是镇抚司的千户,就算是有从前的同僚落井下石,天子脚下,太平盛世,也不可能做得太出格,陈家怎么都还有些老底子。陈家既然指望着陈嘉帮孙子支应门庭,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陈嘉若是能出人头地,陈家也就保住了家业。陈嘉若是落魄,陈家迟早也会跟着败落,自然会全力支持陈嘉,而陈家现在也只能在银子上帮帮陈嘉。陈嘉这几年坐吃山空,住的地方还是赁来的,家底如何,一看就知道。陈家焉能不在银钱上支援他两个?可他却连送礼都拿不出银子来,可见是窟窿太大,陈家填不起。”说到这里,他嘴角微翘,淡淡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他这欠债我帮他还了!就当是买他这五个石榴摆件的银子。”
  小厮张大了嘴巴。
  窦昭不由嗔道:“你就这么喜欢这石榴摆件?”
  宋墨望着窦昭微微地笑道:“这石榴摆件送来的正是时候,我怎么能不喜欢?”
  窦昭顿时面孔涨得通红。
  宋墨已喊了陈核进来:“你去账房支银子,把陈嘉欠的债都还了。”
  陈核应“是”。
  那小厮忍不住小声嘀咕:“陈嘉欠了两万多两银子呢……”
  窦昭吓了一大跳,道:“怎么会欠了这么多?”
  宋墨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神色如常地吩咐陈核:“去账房支银子吧!”
  那小厮打了个寒颤,忙恭敬地给宋墨行了个礼,和陈核一起退了下去。
  宋墨这才上前搂着窦昭歪在了大迎枕上,低声道:“这个陈嘉,很会来事,欠二、三万两银子是预料之中的事。”然后逗着她,嬉笑道,“原本照我估计,他怎么也得欠个五、六万两,谁知道他只欠了两万两银子,可见他还是底子太薄,就是放印子钱的,也不敢多借给他。不知道我这次帮他还了债以后,他的信用会不会更好些,以后借起银子来更方便些?”
  窦昭忍俊不禁,道:“你这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帮他还是害他?”
  “管他来着。”宋墨不以为意地道,“就是父母,也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他以后再遇到什么事,自己不思量着怎么解决,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倒也是。
  窦昭抿了嘴笑。
  宋墨就道:“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趟大相国寺,请大相寺的主持给这石榴摆件开个光,然后摆在我们的床头,据说这样能多子多福。”说着,手就伸进窦昭的衣襟留在了她的腹间小心地摩挲起来,“什么时候才有个准信啊?我也好去请了舅母过来照顾你。”竟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惹得窦昭又是一阵笑。
  ※※※※※
  陈嘉望着陈核送来的两万两银票,脸色阴得仿佛要下雨似的。
  虎子没有觉察到,抱着满满的一匣子银票又数了一遍。
  “陈大哥,真是两万两银票,一分也没有少!”他难忍心头的雀跃,喜滋滋地对陈嘉道,“我们就可以还清外债了,还可以把从前住的房子买回来,以后也不用怕遇到那些放印子钱的人了……”话说到一半,他看见了陈嘉阴沉的面孔,不禁错愕,声音也渐渐地低落下来,“怎么了?陈大哥,这银票,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这银票可是英国公世子爷身边的陈大爷送来的,我仔细看过,没有一张是假的,而且陈大爷也说了,以后有什么事,让您直管去找他就是了。我们好不容易熬出了头,眼看着就有好日子过了,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陈嘉正心浮气躁着,听见虎子这番简单天真到傻气的话,立刻就发起脾气来:“你是猪脑啊!人家送了两万两银子的银票,那是要把这件事当买卖,货到银讫。让我有什么事去找陈核,那是让我们后没事少去英国公府……什么好日子?小小的一个锦衣卫镇抚司的佥事算什么?还不是人家一句话!谁知道哪天会被人盯上就得给人挪位置?”
  虎子傻了眼,道:“那,那怎么办?把这两万两银票退回去?”
  两万两啊,可不是两千两,就算是他们到时候吃拿卡要,至少也得个三、五年啊!
  他不由小声嘟呶:“那也要还得回去才行啊!”
  陈嘉暴躁地在屋子转着圈子,听着暴喝了一声“行了”,脸色非常的难看。
  虎子不由缩了缩肩。
  陈嘉一阵气短胸闷,干脆推开了窗户。
  冷空气灌了进来。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自己见到了英国公世子夫人,就立刻升了镇抚司的佥事,不仅他的同僚,连他上锋的上锋的上锋史川都把他叫去若有所指地嘻骂道:“你这小子,和英国公府世子爷这么好的关系,却瞒着我。要不是这次世子爷亲自帮你说项,我还不知道呢!”
  他当时就觉得,夫人的话不是一般的好用。
  出了锦衣卫衙门,他想到夫人嫁到英国公府,最在意的恐怕就是生儿育女,早日为英国公府开枝散叶之事了。他把京都的大街小巷几乎都走遍了,这才在陈家淘到了那五个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摆件……转眼间,他就得了两万两银子的赏钱,把外债全给蹬了!
  说来说去,他能有今天,能咸鱼翻身,全因为走对了路子,抱对了大腿。
  如果能讨了夫人的欢心……不,讨夫人欢心就得常在夫人面前走动,男女有别,国公爷未必就喜欢,夫人也未必会见他……得想办法帮夫人办事……还要办得让夫人舒服,觉得除了他,别人都办不好,就算是办得好,也没有他办得快……
  他在屋里又重新打起转来。
  英国公世子夫人,现在缺什么呢?
  这条线,万万是不能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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