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来种田 第64节

  卫渡远看着笑靥如花的余锦瑟,只觉着万分动容,这人总是这般,一次又一次地给自己力量,让自己不至迷失于自己的魔障里。
  几人回到内围,就见昱弘和在里面等着,至于旁的夫人小姐,少不得又上前来关怀了一番余锦瑟。
  当余锦瑟被寿春公主问发生了何事后,余锦瑟又将方才对恭亲王说的话顺势说了一回。
  众人心下明白是昱弘和没理,可谁也不能这般说,还充当着和事佬,纷纷附和着是个误会的说法。
  昱弘和自余锦瑟进了内围后就想说个什么,奈何没有机会,又听到余锦瑟说什么误会之语,心里不知为何又陡然升起了股子怒气。
  他原以为这人不一样,不也一样巴结奉承着他们恭亲王府?
  昱弘和这副模样当真像是个小孩子,可旁人既是给了台阶下了,他也不会再给自己父亲丢脸了。
  他喜欢给他父亲找麻烦,给他父亲丢面儿,可从不当着他父亲的面这般做。有些分寸他还是晓得的。
  卫渡远不理那些个人说的那一番虚头巴脑的话,只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牵着余锦瑟的手,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倒引得旁人没法子开口同他说什么了。
  不过,卫渡远这副模样倒是真顺了太子和恭亲王的心。若是卫渡远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那才真叫人要警惕了。
  这不,太子只觉自己方才许是看错了这人,还是个沉不住气的。不过这么一件小事就表现在了脸上,哪里是能成什么大气的?
  其实要是卫渡远真是寿春公主生的,是他的亲侄子,他大抵也不会这般防着他,不定还希望他能成长为一个有勇有谋的人,也好帮帮自己。
  奈何卫渡远偏不是从寿春公主肚子里出来的,又是皇室逼着卫磐弃了他和他娘,他说不得心中会有怨气,太子自然是要防着他的。
  要说卫渡远这般不管不顾也是有自己的思虑的。
  一是他着实不想隐瞒自己不悦的心情,二是他晓得自己已经引起了太子的怀疑,不遮掩反而能让他放松警惕。
  倒是一举两得了。
  余锦瑟手上的伤不易露出来给人瞧见,卫渡远便在临走时吩咐玉草去向随行的御医讨了些药来,上了马车后他便蹙着眉给余锦瑟涂上了。
  寿春公主双眉也不禁紧紧皱起,只是这到底是在外面不好多说什么,干脆便闭嘴不言,只是紧紧盯着她手上的伤。
  卫磐不是个多言的人,也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双眼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藏青色的车帘,似是在生闷气般。
  余锦瑟看着马车里几人这副相似的模样,嘴角却是禁不住带上了抹笑:“这不挺像一家人的嘛,平日里弄得一副苦大仇深的是要怎样?爹,公主,你们放心,我无大碍的。”
  余锦瑟这话说得马车内的几人都禁不住动容,对啊,他们不都是在为着这个家在着想吗?可平日里却总也瞧不见和和睦睦地吃一顿团圆饭,大多时候都是怒目相对的。
  这个家里的人都太会藏着自己的感情了,怎样也不愿说出口,大抵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显出一二吧!
  寿春公主顿时笑了,不禁主动拉住了卫磐的手:“锦瑟,你果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余锦瑟微微红了脸,一双大眼睛却是笑得弯弯:“哪有啊?这些个事都是我母亲还有渡远教给我的,是他们教会了我该如何爱人。”
  卫渡远为余锦瑟包扎的手一顿,随即恢复如常,眉目却是逐渐柔和下来。
  寿春公主满目慈祥:“你母亲倒是个随和又让人安心的奇女子,那时,有很多人都很喜欢她呢。不为着她艳丽的容貌,只因着她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通透。”
  余锦瑟微微讶异:“你认识我母亲?”
  “是啊,那时我是气极了,碰上了她也是没好脸色,她也不恼,就温温柔柔地同我说了几句,也不是什么大道理,偏生我就听进去了。”
  谈及此处,寿春公主脸上满是怀念的神色。
  余锦瑟本还想说什么,就见卫渡远已经为她上好药了,她方才本想先给卫渡远涂的,他偏就不让,这会子她哪里还能让他躲?
  “手拿来我给你涂。”
  卫渡远还是摇了摇头:“别动了,会疼的,我没事,从小到大练武受的伤不都比这严重。”
  余锦瑟直直地看着卫渡远,眼里满是倔强:“现今哪里跟以前一样?一家子的人都指望着你呢。”
  卫渡远禁不住顺着余锦瑟的话回头看了眼卫磐和寿春公主,就见寿春公主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至于卫磐,竟是也诡异地木着脸点了头。
  余锦瑟不等卫渡远再说什么,先发制人道:“我晓得你心疼我,可我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啊,哪里有那般娇气?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就让公主给你上药吧!”
  寿春公主晓得锦瑟这是想让她同渡远多接触接触,好慢慢地化开他的心结。她心下感动,也不管卫渡远会如何恼她了,也附和着道:“既然锦瑟不便就让我来给你上药吧,你爹五大三粗的,哪里有妇人的细心。”
  她还是晓得卫渡远的牛脾气的,跟他爹一个样,她先开口总比等着他开口要好些。
  卫渡远一眼就看出余锦瑟打的是什么算盘,可见着她闪着光的双眼却突然不忍拒绝,想着自己的打算,既是决定放下了,总要走出第一步的。
  这般想着,他到底是点了点头:“麻烦公主了。”
  寿春公主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禁不住湿了眼眶,嘴里一个劲儿地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不麻烦的。”卫磐见自己妻子这副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眼里也满是掩不住的动容。
  寿春公主稳住卫渡远的手,看着上面干涸的血迹,心头更觉心疼,终是忍不住道:“怎么把自己伤成这样啊……”
  这句呢喃,似是一个母亲不忍苛责自己的孩子,可又止不住地心疼他,唯余这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知不觉间,寿春公主的泪水竟是一个不留意砸到了卫渡远的手心上。
  卫渡远的手禁不住颤了颤,他有些诧异地抬头,愣愣看着略显失态的寿春公主。
  寿春公主慌忙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忙不迭道歉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卫磐晓得寿春公主的心思,在接回卫渡远后,她是真的将他当作自己孩子来疼的。他以前不过是有些任性罢了,不然他后来也不会接受她。
  他拍了拍她的肩,无声安慰着她。
  卫渡远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笑道:“公主,我这手有这般可怖吗?把你吓成这样,怕是回去我又得被……他给揍一顿。”
  这一声爹到底还是叫不出口。
  寿春公主擦了擦眼泪,笑瞪了卫磐一眼:“他敢!”
  卫磐讨饶了几声,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不敢,马场上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
  其实卫磐还是觉察到了卫渡远方才说话时那一瞬的停顿,可他只微微失落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他晓得有些事勉强不来,渡远经历了这么多年才学会慢慢接受寿春公主,而他是他的亲爹,他只会怪他更多,只怕会用更长的时间他才能慢慢释怀。
  卫磐看了眼坐在卫渡远身旁的余锦瑟,不禁想,有这个儿媳在自己儿子的身边不定他也能期盼一番,说不得自己儿子什么时候就叫自己了,听到那久违的一声‘爹’……
  第九十九章
  这日,漫天飘雪,飘飘扬扬地下得好大,整个京城都裹挟在一片白茫茫里,似乎一切都那般纯净美好。
  而恭亲王今儿却是冒雪带着自家儿子上镇北将军府来赔礼道歉了。
  这事儿不大会儿就传遍了京城,老百姓自是不晓得这般多的,至于那些个王公大臣就想得多了,恭亲王什么身份?犯得着对太子阵营的人这般客气?
  恭亲王却似是没想那般多,安安稳稳地坐到了镇北将军府正厅的主位上,而昱弘和却是端端正正地站在一边。
  “王爷,将军和小儿都去军营了,无法招待,就只能由着我这个妇道人家招呼了,你莫要介意才是。”
  寿春公主这话面上是在说自己招待不周,实在是在责怪恭亲王没选个好日子来。
  眼见着这家里的爷们儿都走了,你却带着自己儿子来见我儿媳了,况且之前本就闹得很是不好看,如今再被人说出去就更是不好听了,你这是安的什么心啊?
  恭亲王似乎听不懂般,脸上还是挂着从容的笑:“皇妹那般客气作甚,该唤皇兄才是,何必那般客气?说来你嫁于这卫将军多年,我们兄妹也许久没好好说过话了。”
  寿春公主心中冷笑,他们何时好好说过话了?
  可无论寿春公主心中作何他想,她面上却是不显,仍是带着笑同恭亲王说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余锦瑟得了前面寿春公主传来的消息后也顾不得同几个丫鬟在屋内踢什么毽子了,匆匆换了衣裳就出门去了,要是让人等久了恐失了礼数。
  余锦瑟一进正厅就见昱弘和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被恭亲王眼一瞪,又不情不愿地站好了,看着倒像是个小娃子似的,只是他做的事儿却不似小娃子那般没有恶意了。
  余锦瑟心中叹着,面上还是端得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行了礼,看着好不知书达理。
  其实这些个规矩也是她费日子学了许久的。
  卫渡远向来不愿拘着她,自也没请人来教她这些个事儿,她自也没想那般多。
  还是寿春公主同她说了那番话,她又见了余妙音后,这才觉着自己这样出去确会给卫渡远丢面儿,最重要的是不定哪天两人就会因着接触的人和物的不同而渐行渐远。
  她想要两人的日子越过越好,那她就得彻底融入这个地方,学会与这些个戴着面具的人打交道。
  卫渡远瞧见她真要学,也觉着对她也好,也就叫了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倒是也被她学了不少去。
  其实说来不难,少说,然后什么也不做便是。
  这是余锦瑟学了这许久的心得,少说总不会出大错,不做便不会出丑。至于多的,总要慢慢学的。
  恭亲王哪里晓得自己在旁若无人地细细打量余锦瑟的时候,面前这人已经神游天外了,是什么都想到了。
  而昱弘和却觉着异常气愤,他就说自己这不可一世的父亲怎会向旁人低头,还亲自带他上门给人赔礼,那还真是见所未见。
  原是看上了余锦瑟?
  昱弘和这般想着也毫无顾忌地打量起余锦瑟来,不知为何,竟不一小心看走了神,直到恭亲王不悦地低斥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余锦瑟忍不住在心中长长出了口气,这对父子的眼神还真令她吃不消,不会是看着她身上哪出好下手,等以后好找机会痛下杀手,让自己痛不欲生吧?
  当然,这话不过是余锦瑟百无聊赖乱想的,她还真不觉着这恭亲王要这般跟她一个小女子过不去,昱弘和倒是有可能。
  只是这恭亲王似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什么人呢?
  太子说她想他见过的一个故人,而卫渡远不愿她去马场的缘故也是因着她会见到什么人。一切的源头都在于同她长得很像的那个人身上。
  跟她很像的京城女子……
  除了自己的母亲,余锦瑟想不到第二个人。
  而瞧恭亲王这副模样……怎地像是对自己母亲念念不忘?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叫昱弘和同自己道歉的恭亲王,他的反应很是灵敏,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探究的眼神。
  余锦瑟微微一愣,心头有些慌乱,瞳孔不自觉地放开,却是没有挪开自己视线的意思。
  恭亲王也是一个愣怔,只觉这人更像了,像是那个已经逝世多年却在他心里珍藏至今的人。
  他心头有个强烈的念头,这人跟雪梅有着很深的关联!
  这偷眼打量旁人被抓包的模样跟她如出一辙,明明该是她窘迫,却将人看得先禁不住挪开了自己的眼,生怕自己就被这双纯净的眼睛给吸进去了。
  这便是他和雪梅的初见,只这一眼,就乱了他的心。
  若是雪梅真的还活着,那是余家不知情,认为雪梅死了给她立了个衣冠冢,还是他们合起伙来骗他?
  他一想到雪梅还活着,他的手止不住地发颤,他不能放任自己这般失态了。
  昱弘和看着自己父亲竟是又定定看着余锦瑟的脸出神了,心中只觉怒气膨胀,那股子不适感要将他淹没了,就差对自己父亲拍桌子了。
  如今他算是明白了,他父亲不是真心要他来道什么歉的,他就是想来看看余锦瑟的。
  他想明白了,看着余锦瑟的脸是恨得咬牙切齿的。
  说来这事本该是恭亲王不对的,可昱弘和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将气撒在余锦瑟身上,心头就觉着这人不自爱!
  幸而在昱弘和失去理智前恭亲王及时拉回了自己的思绪,颇具威严道:“还不道歉?”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