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90节

  大宋泱泱学子,每次科举,都能从各个州县杀出几匹黑马。
  “陈允渡,”梅丰羽的神情认真,“还是求稳一点吧,要是你……你没达到自己的预期,难免会失望。”
  陈允渡看着他一副比自己还担忧的脸,朝他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
  梅丰羽望着陈允渡的神色,知道自己这次又像以前一样,劝不住他。
  可是如果仅仅考中进士就知足,他还要多少年,才能成为栀和反抗许县令的底气呢?
  他等不了那么久。
  第63章
  张弗庸说过,许县令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还有自己的岳丈湖州知州吕鼎的出力。
  如果是考中进士,陈允渡可能会被外派去各州历练,这对以前只想用一身所学造福一方百姓的陈允渡来说,和在京为官没什么不同。
  但现在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其中缘由,牵扯到了许栀和,陈允渡不能展开细说。
  梅丰羽盯着他看了半响,见他神情坚定,叹息一声,“好吧。”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歪了歪头道:“既然你要学,我便陪你一起学吧,不然小叔父知道了,肯定要打我。再者说,要是今年能有幸考上,还能少读几年书……”
  他话音刚落,脑壳后面就被人用东西一掷。
  小叔父?不对,现在这个点,他应该已经上朝去了。
  在梅家除了小叔父,刁娘子,谁敢敲他脑袋。
  刁娘子都舍不得敲他。
  梅丰羽怒气冲冲地转过头。
  一道绯红色的便服出现在了视野里,梅丰羽满腔的怨气在看见来人时瞬间消散。
  他将手背在了身后,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将手背在身后,喃喃喊道:“兄长。”
  来人正是梅丰羽的亲哥,梅佐。
  梅佐随手扯了一把竹叶,前两日刚下过雪,叶尖上还有湿润,从衣领落下,凉得梅丰羽打了个哆嗦。
  但没他的心冷。
  梅佐步履轻慢从容,每发出一道声响,都会让梅丰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惶恐不安。
  梅鼎臣有了梅丰羽的时候年岁已高,大部分时候,包括他的启蒙在内,都是梅佐一手操办。
  长兄如父,对他而言便是如此。
  梅佐走到他的身边,一贯冷然的臣子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梅丰羽疼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今天的运气真是背到了极点,先是陈允渡读书他被拉着一道起来,随口一句吐槽又刚好碰到了梅佐。
  他小声地哀求道:“疼疼疼,兄长,我知道错了……而且陈允渡还在呢!”
  梅佐见他满眼泪花,松开了他的耳朵,转头对陈允渡微微颔首,“允渡。”
  陈允渡站起身朝他作揖,“举彦兄长。”
  梅佐,字举彦。
  梅丰羽用指腹揉着自己被揪红的耳朵,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交谈,陈允渡比他还小一岁呢,凭什么对待他还像对待个孩子,对待陈允渡都用上了同辈礼?这不公平。
  梅佐不在意他觉得公不公平,目光落在院中未落的白雪上,对陈允渡说:“我期满归京述职,这段时日都会住在这儿,你若有什么一知半解的,尽可以来问我。”
  陈允渡应下,“我明白。”
  梅举彦话少,嘱咐了一句,便任他自行读书了。
  和梅尧臣一样,他也打心眼底认为陈允渡的学问不用催促,但自家亲弟弟就很需要人照看了。
  梅丰羽是老来子,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庶兄,现在在外面做事。从前对他们,梅鼎臣都是严加管教,十六岁上场初试,不管是数九寒冬还是三伏酷暑,一日不可懈怠。但到了小儿子这儿,梅鼎臣大抵是年纪大了,在很多情况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加上娘亲的阻拦,梅佐便是狠下心想管教梅丰羽,也要看着家中双老行事。
  前些年梅夫人去世,他从禹州任上回乡丁忧,期间照拂了一段梅丰羽的学问,后来三年期满,他重回任地,小叔父又到了汴京,梅丰羽没了人管束,活像是从山里跑出来的野猴。
  “你跟我出来。”梅佐偏头,对梅丰羽说。
  梅丰羽求助地看向陈允渡。
  身上的视线太过强烈,陈允渡纵使想要忽视都不能够,他朝着梅丰羽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梅佐可是刚从均州通判的位置上下来,此刻官威正重,他们两个细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梅丰羽一脸生无可恋地被拽了出去。檐角的雪化作水滴,刚好滴在了他的脸上,凉意入骨。
  两人走到离书房大概七八十步的地方停下,梅佐一回头,正好看见梅丰羽抬起袖子擦着自己的脸,模样可怜极了。
  梅佐:“……”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哭什么?
  “都快弱冠了,还哭?当自己三岁小孩?”梅佐没有梅鼎臣老来的拳拳爱子之心,对待梅丰羽的行为自然生不起疼惜。
  “没哭,”梅丰羽抬头,眼眶一点没红,“是屋檐滴下来的水。”
  他话音刚落,头顶树叶往下滴了一滴水。梅丰羽兴奋地在脸上抹了一把,“你看,就是这样。”
  梅佐淡淡地看着他。
  梅丰羽的心情忽然变得还不错,他凑到了梅佐的身旁,嬉皮笑脸地说:“兄长,你说话越来越毒了,除了我,谁还受得了你?”
  梅佐面不改色:“除了你,也鲜少能有人会惹我生气。”
  梅丰羽吐了吐舌头。就自家兄长这个脾气,哪天舔了舔嘴唇把自己毒死了他都不意外。
  梅佐没看见梅丰羽的小动作,抑或是看见了,但是懒得搭理,他朝着书房看了一眼,随口问:“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梅丰羽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说。
  陈允渡想考前三甲,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要是现在告诉了兄长,那不就等于小叔父、父亲都知道了。
  这样会不会无形当中增加陈允渡的压力?
  他正在踟蹰,面前的梅佐重复了一遍,“照实说。”
  梅丰羽的担忧立刻烟消云散,如实对自己的兄长说:“陈允渡说自己想考前三甲。”
  他赶忙补充道:“兄长……”你可别觉得他这是在异想天开,他这么多年苦读,你我都看在眼里。
  梅佐“嗯”了一声,微微勾了勾嘴角。
  梅丰羽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看着自家兄长的神情,品出了一丝“他终于想明白了”的欣慰。
  梅佐看着梅丰羽冒着傻气的脑袋,轻声说:“我和小叔父从前说过这件事,都觉得允渡是可塑之才,只不过他一直考中即可,并无远求……他这般想,我们又不好逼着他学。”
  梅丰羽张了张嘴巴,“啊?你们早就想过吗?”
  梅佐瞥他一眼。
  “你们应该没想过我吧?”梅丰羽警惕地看着他,“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读书那块料,你们指望谁都别指望我,指望我也没用!”
  梅佐刚上扬的嘴角瞬间放平,面如冰霜地看着旁边“视死如归”般的梅丰羽。
  他真不想发火,只是梅丰羽着实欠打。
  ……
  闷了三日,难得放晴。
  许栀和坐在镜前,伸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方梨来回经过好几趟,将枕头和衣裳拿出去晒,经过第三回的时候,许栀和在坐在梳妆台前,她忍不住说:“姑娘,你是不是想洗头发了?”
  许栀和点了点头,“但是我担心干不了。”
  方梨看着她的神色,心底已经清楚了她真实的想法:“那就不洗呗。”
  许栀和挣扎了一下,很小声地说:“想洗。”
  方梨笑了笑:“那我去烧水。”
  等水烧开,方梨去拿皂角和桂花膏。
  冬日干燥寒冷,许栀和的发梢已经开始分叉。她坐在外面,用剪刀将自己的发梢剪短一截。
  方梨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将东西放在旁边的水缸盖子上,试探地问:“姑娘要不要用些香油润润头发?”
  许栀和抗拒地摇头,“不用。”
  她怕油。
  方梨问了一句,见她没同意,就作罢了。
  反正这半年许栀和吃好睡好,头发也长长了一截,剪去发尾一小段不碍事。
  头发先用清水润过一遍,搓上皂角和柏叶,然后再用流动的温水冲洗干净。
  天气太冷,否则许栀和还能多洗两遍。
  洗完后,许栀和用布巾将自己的头发包住仿佛擦干,方梨将水倒掉,端了小凳坐在她旁边见她把手心搓的快冒烟。
  她憋着笑:“姑娘再快些,小心结冰。”
  许栀和一边搓着头发,一边抬眼望她,“你兔子戳出来了吗?”
  方梨:“……”
  羊毛毡真是奇怪,球和方形都不算难弄,但要戳成一个特定的形状却比想象中难得多。方梨想起许栀和戳的各种颜色组合成的小人偶,只感觉前方一眼望不到头。
  她认命地站起身准备去拿。
  许栀和拦住了她,“算了,回来再弄吧。等我头发快干,咱们一道去一趟常府。”
  前两日下雪出不了门,画完的五张画和一个羊毛毡都找不出时间送。
  方梨点了点头,从许栀和的手中接过了干毛巾,包裹住她湿润的头发一遍遍仿佛擦拭。
  许栀和乐得自在,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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