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89节
陈允渡说:“巳时二刻。”
“那还早……”许栀和的眼中已经没了困意,单纯是因为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陈允渡好像低笑了一声。
许栀和听到他的笑声,抬头看向了他。
他的眉眼自然不用说,即便是刚起来,头发也不怎么显得凌乱,唇色有些干白。
比起夜里的潮湿混乱,现在的陈允渡清正端雅,随性慵懒。
这不公平,她现在连抬起胳膊都费劲,凭什么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许栀和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陈允渡挑了挑眉,伸手将她从被窝里扶出来。
两个人并肩靠在床头。
陈允渡观察着许栀和,她现在应该是睡够了,只是还不想起。
他将许栀和露在外面的胳膊重新放回被子里面,又将她的下巴完整的露出来。
许栀和看见他的手指,脸忽然红了红,她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询问:“在看什么?”
陈允渡:“《十三经注疏》。”
许栀和问了一句,便没了下文。
刚起床,她实在接受不了知识的熏陶。
陈允渡也猜到了她现在不想看,将其他几本书拿过来。
这都是常庆妤送来的话本,各种门类应有尽有。陈允渡问:“看哪一本?”
许栀和的目光扫过,选择了其中还没看完的一本《人鬼情未了》。
陈允渡一只手捧着《十三经注疏》,另一只手帮许栀和压着页脚,感受到被窝下许栀和用手挠了挠他,便会抬手翻到下一页。
许栀和一边享受着这样的感觉,一边在心底担心自己是不是太懒了。
一本书看得很快,尤其只是作为消遣读物的时候。
看完后,许栀和朝陈允渡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想看了。
陈允渡将书阖上,起身换上了衣袍。
他换衣服的期间,许栀和默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的眼睛。
虽然他身上穿着亵衣,但是她还是有点害羞。
明明能看的不能看的,她都已经看过了。
耳畔有轻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明显,许栀和将头闷在被子里面,只能依旧浅薄的声响来判断他现在穿好了没有。
现在……现在应该是穿完了外袍,正在整理袖口。
细小的声音忽然消失,被子被人扒拉开。
还在脑海中猜测的人忽然凑近,一张清隽的脸猛地放大,许栀和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间——
这简直就是冲击。
陈允渡垂眸看着她如果陷在被窝里面的兔子,笑了笑,“我出去打水。”
是要给她擦脸洗漱的。
许栀和乖乖地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等脚步声从正屋里面消失,许栀和才做贼心虚般从被窝里折腾了出来。
一想到终于将埋藏于心的话说了出来,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坠了地。
没有了任何隔阂的感觉真好,许栀和轻松地想着,除了事后会有些腰酸。
但比起当时的乐趣,这点腰酸实在不算什么。
再者,陈允渡是个服务意识很好的人,自成婚后,他像是无师自通一样,学会了如何在床上取悦自己的心上人。
他的聪颖让他能在她每一次做出反应时察觉到其中的微妙不同,然后有意无意地控制地力度与方向,在结束后,也会端来热水给她擦洗。
……对了,擦洗。
许栀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第一次问的“外面雪下得大吗?”时,陈允渡说的“昨夜没过脚踝”是他出去烧水那会儿。
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许栀和放开了捂住自己脸上的手,披了外衣从床上下来。
陈允渡将水放在桌上,见她仿佛很急迫地起身,走到她旁边半蹲下帮她穿鞋。
他低头的时候,许栀和朝梳妆台前的铜镜看了一眼。
好像脸也没有很红。
许栀和放下心来,用牙粉刷了牙,又用兑好的温水漱口。
门外的方梨听到动静,连忙将面条放入锅中,等锅中再次滚沸,她从罐中舀了一勺凝固成白色块状的猪油放入面汤。
猪肉落入锅中,化作清油浮在沸腾的汤里。又滚过一回,方梨将一小把切好的葱段撒了进去,将其捞到白瓷碗中盛出来。
面条的旁边,是她做好的菜码,打了两个鸡蛋搅散后炒成嫩黄状,锅中重新起锅烧油,将剁好的肉沫和菘菜丁加入油酱一道炒熟,最后将鸡蛋碎加入翻炒均匀,便是一道可口的小菜。
许栀和远远地就闻到了这股香味。
等方梨端过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眸朝着她笑,“好方梨,你手艺越来越好啦。”
“随便做的啦,姑娘只是饿了,所以看什么都香。”方梨被夸奖,脸红了红。
虽然话很谦虚,但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她说完,将托盘带出去了。
房中只剩下了陈允渡和许栀和两个人。
许栀和的手在外面这么长的时间早就冷了,她抱着还冒着滚滚热气的碗上汲取热量,等身上有了暖意缓过来,她才动筷。
方梨拉的面和她搓的羊毛线一样细。
许栀和一边吃着面,一边想着怎么开始教方梨戳羊毛毡。
刚开始学,肯定做不了难的。
许栀和打算先用没染色的羊毛让方梨戳圆球练手。
心中打定主意,许栀和快速吃完了碗中的面条。等桌面重新被收拾整齐,她将需要用到的东西摆上来。
许栀和让良吉重新制作了一根带倒勾的银针,让方梨坐在自己身边。
“像这样,捏住一团毛。”许栀和在她面前示范,“能看明白吗?”
“姑娘你直接做吧,我看着就行。”方梨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分心管她。
许栀和操作了一遍,让方梨在旁边自己练习。
扎出一个球后,许栀和将其放在一旁,对她说,“你自己试着做吧。”
手在外面放了这么久,早就冷了。许栀和迫切地需要将手掌心放在衣服里暖一暖。
方梨正在兴头上,见许栀和将毛团交给她,兴奋地接了过来。
方梨在针线上的天赋也带到了羊毛毡上,她上手的很快,许栀和提醒了几句,方梨便开始渐渐上手,能独立根据许栀和的要求戳出球形或方形的块。
许栀和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在纸上画了一个兔子,“试试看?”
方梨:“?”
她转过头望着许栀和,半响,问:“姑娘,你认真的吗?”
许栀和点了点头,“你相信自己。”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你可以做出来。”
方梨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压力,“那我试试。”
许栀和闷声笑了一会儿,转过头,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
第三天的时候,雪停了。
准确来说,是前一日的夜里,雪就已经停了。良吉趁着门口的灯火,将院中的雪扫到了墙根下。
陈允渡在家中休息了两日,每天都陪许栀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他前一夜说的时候,许栀和还担心他能不能起来。
毕竟坚持早起困难重重,而晚睡一两日就会产生惰性。
陈允渡照例在第三日的卯时起来,他轻手轻脚地下床。
床上的人轻哼了一声,没醒过来。
陈允渡换好衣服,现在这个点,方梨和良吉都还没起,他简单洗漱一通,在街上买了一张胡饼。
走到梅府的时候,饼刚刚吃完。
他到了书房没多久后,梅丰羽也一脸怨气冲天地到了书房。一见到陈允渡,他立刻嚷着道:“陈允渡!雪都还没化,你急着到书房做什么?”
陈允渡抬手指了指他的衣领。
梅丰羽卡顿了一下,将自己歪掉的领子重新收拾整齐。
刚刚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大吵一通的准备,现在被陈允渡打了一个岔,他一腔责备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只能闷声说:“一日不学能怎么样?距离秋闱还有八个月,你急什么?就你的才学,考中进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今日他在自己的房中好梦正酣,准备上朝的梅尧臣听说了陈允渡过来,立刻喊了小厮,将他从美梦中唤醒。
这番话梅丰羽从前也对陈允渡说过,不过那时候的陈允渡总是一副淡然的神情,然后说着无所谓的话:“但尽人事。”
梅丰羽自顾自的抱怨了一通,知道陈允渡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也没指望他说话。
谁知道,向来寡言淡然的陈允渡忽然低声说:“还不够。”
梅丰羽愣了一下,“什么‘还不够’?”
他在脑海中琢磨了下,张开双手撑在陈允渡的桌前,“你是说,考中进士还不够?陈允渡,你以前可没这么……”
陈允渡抬眸望他,眼神深邃。
他只是在陈述——梅丰羽反应过来。
“我不是不相信的意思,”梅丰羽坐在他的对面,“你我一道长大,你的学问我从不担心。可是……可是前三甲,哪里是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