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县令庶女 第120节
常庆妤纠结了一会儿,又欣然接受,仿佛预备着如何唤人的是她呢。
陆云阔和梁影对“师父”这个称呼垂涎已久,也对“许姐姐”这个亲近的称呼十分喜欢,两人一时间像是钻进沙丁鱼群的鲸,幸福得连脚步都有点飘飘然。
陆云阔喊:“师父。”
看来是选择了传统一点的“师父”,许栀和微微颔首,笑应了一声。
陆云阔歪了歪脑袋,“许姐姐。”
“?”许栀和略诧异,依旧又应了一声。
陆云阔像是从中寻摸到了不足与外人道也的乐趣,开始欢快地在她耳边喊:“师父师父师父,许姐姐许姐姐许姐姐……”
她嗓音还带着稚子的清脆,像百灵鸟一样。
就是喊声有些过于密集了,导致后面很长一段时间,许栀和晚间刚躺下,便是陆云阔仿佛紧箍咒一样的喊声:“师父师父师父,许姐姐许姐姐许姐姐!”
梁影鼻头红润,在谨记着自己身为姐姐,一板一眼地喊:“师父。”
许栀和一一应了,就着天色尚早,又给她们讲了一段上色的技巧。
比起闷热的书斋二楼,常庆妤的屋子仿佛自带制冷,且还宽敞,三人很是珍惜。
等过了申时,许栀和布置了一些她们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完成的东西,梁影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询问:“师父是要离开吗?”
许栀和没有否认:“应天府的铺子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过些日子便启程过去。”
这下子,连最悠哉游哉的常庆妤都低落了起来。
梁影和陆云阔有些惊慌,不过很快又调整了过来。她们都已经是成熟的大人了,不应该让师父操心。
第81章
七月初十,晨光熹微。
东边尚且还能看见一片鱼肚白,锅炉灶台正烧着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巷口小院已经忙开了。
陈允渡正在收拾东西,他的东西不算多,收拾起来很快。
两套换洗的衣服,因为是夏装,都算单薄,再加上书和纸笔,统共就一小包。
良吉上街去曹婆肉饼买了几张猪肉馅饼回来,又买了十几张烙得干脆的胡饼给主家当作路上的干粮,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梅丰羽被梅尧臣催着起床,不敢耽误了时辰,一边咬着饼面,一边大咧咧朝着小院走。
“梅郎君。”良吉招呼了一声,“可要吃饼?”
今日他买的份量多。
梅丰羽口中正嚼着,听到良吉的话,张开了自己的嘴,用手指了指,示意自己正在吃着。
等面饼吞下去后,梅丰羽找灶台上的方梨要了一碗热水,然后和良吉搭着话,“弟妹去吗?”
“不去,”良吉摇了摇头,“只主家一个人回去。”
梅丰羽闻言,咕噜咕噜喝了两碗水,水珠顺着他的下颌划落,坠在了地上。他学着话本里面的江湖侠客颇为豪迈地伸手一抹自己的嘴巴,拍着胸脯说:“转告弟妹,我定然好生照顾陈允渡。”
良吉有些没眼看,他默默移开了脑袋,默默点了点头。
正堂中,许栀和与陈允渡一道出门。
陈允渡看着许栀和略显低落的神情,半是开解半是随意说:“从汴京到太平州的船开得早,不然还能在家中吃碗饭。这样,还能多陪你一会儿。”
平心而论,他这句话并不好笑,但许栀和莫名奇妙被他逗笑了。
这一笑,就连临别的惆怅都消散了几分。
“好啦,快去吧。”许栀和上前一步,踮脚帮陈允渡理了理他的领口,又拍了拍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说,“去晚了,赶不上船了。”
陈允渡垂眸看着她的动作。
许栀和的速度很快,整理完毕,立刻后退一步,歪头笑了笑说,“去吧,梅郎君还在等着你。”
陈允渡拿着行囊的手紧了紧,应了一声,走到梅丰羽的身边。
梅丰羽十分有眼色地没有上前打扰,甚至假装去看院中的芭蕉叶——快一年了,这芭蕉叶长得更加青翠了。
甚好,甚好。
陈允渡走到他身边,梅丰羽望了一眼他的神情,依旧没读懂他眼中的情绪,只好悻悻作罢,回头朝许栀和招了招手,“弟妹,我们走啦!你放心,回去之后我定然好生照顾陈允渡,保管他一餐多吃两碗饭。”
许栀和笑:“那就有劳梅郎君了。”
背着行囊归乡应试的两人身影出了巷口后越来越小,直到转入折角,渐渐消失不见。
良吉并没有将所有饼子都给陈允渡带走,他特意留了一个羊肉馅饼揣在怀中,等方梨端着素汆丸子汤出来,将羊肉馅饼放在一旁。
方梨和良吉都十分担心许栀和不开心。
许栀和被他们如同小狗一样关切的眼神弄得哭笑不得,她按照两人期待的那样,伸手拿起馅饼咬了一小口。
圆圆的馅饼上出现了一个小月牙,白色的面皮外皮是酥脆微焦的,内里能看清如蜂巢一般的气泡孔,羊肉汤汁浸泡下,染上了一层油色。
许栀和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她觉得这羊肉馅饼不如从前好吃了。
方梨对许栀和一举一动都十分熟悉,即便她不说话,也能将她的态度猜个七七八八,见状,她的神色略带沉重。
六月底那会儿,姑娘问姑爷哪天走的时候,姑爷回答说七月初十,姑娘顿觉十分无语。
在得知出发日期的那天之前,姑娘每日傍晚,不论晚风或清爽或燥热,都会雷打不动地去梅府去接姑爷回来。
知道了之后,姑娘便躲在家中躲懒,在家中画累了,就走到巷口的槐树底下,看人在楚河汉界纵横驰骋。
一直到七月初七的夜晚,姑娘特意绕了一沓沟渠,从门前的水沟里面采了三支荷花,带去梅府门口静静等候。
方梨陪着姑娘去采花,却不知道姑爷在见到那束荷花的时候作何反应,他们在回来的路上又说了什么。或许那夜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除了姑娘和姑爷,只有弯弯的月牙和闪烁的星辰知道吧。
——所以,这样下去可不行!
方梨心中拉响了一级警铃,她如临大敌地拉着良吉出来,说:“咱们得想个法子哄哄姑娘!”
良吉深以为然,他学着方梨摸自己的下巴,神情严肃认真地低声问:“那怎么哄?”
“姑娘从前在府上做姑娘那会儿,爱吃蜜糖柑橘,还喜欢喝掺了老冰糖的绿豆水,最好是用井水冰过的,”方梨在脑海中回忆,下定主意,“待会儿你去街东头买一斤冰回来。”
良吉点了点头,示意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夏日食欲减退,又易疲乏,许栀和中午睡了一觉,醒来后,房中放着一小盆晶莹剔透的冰。
怪不得这么凉快。
方梨正在坐在椅子上打盹,听到许栀和起身的动静,立刻醒了,她没有第一时间走到许栀和的身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哎呀,糟了,睡过头了。
煮得太过的绿豆水会呈现出一种沙感的红色。
方梨如一阵风刮了出去,好在虽然她睡过了时辰,良吉还清醒着,他将熬绿豆的瓦瓮端到另一边,见方梨过来,将空间让给她。
刚煮开的绿豆水冒着热气,颜色还是常规的豆绿色。方梨从柜子中拿出糖罐,用纱布包着捶碎后,加入绿豆汤中,用汤匙顺着一个方向搅拌。
捶碎的冰糖溶解的很快。等大块一点的糖块都化了,方梨将其盛了三碗,放入旁边备着碎冰的铜盆中。
很快,整个瓷碗都变得冰冰凉凉。
许栀和看见方梨端着绿豆汤进来,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方梨的用意。
方梨和良吉一片好意,许栀和不愿意拂了他们的好意,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惊喜道:“哇,冰镇绿豆水。”
方梨看见许栀和的反应,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落地——姑娘果然一如既往地好哄。
良吉则偷偷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哄大娘子,还得是方梨在行。
方梨将冒着丝丝凉气的绿豆水放在许栀和的面前,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的动作。
夏日一碗冰镇绿豆水,消暑解渴,一碗下去,全身都通透了起来。许栀和发现自己本低落的心情确实有几分变好的趋势。
良吉和方梨坐在两边,也捧着碗在喝。
外面的地面被太阳晒的发白,酷暑之下,连带着树上的蝉鸣都安静下来,鸟雀也躲在树梢避暑,不肯在午后两点的阳光飞动。
三人在屋中摇着蒲扇,待到了日落时分。
……
应天府的清晨比汴京凉快些。
秋儿传信过来准备在铺子上层动土,加盖二层。许栀和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决定带着方梨和良吉一道去应天府。
他们这一次趁着天黑之后出门,到了应天府的时候,天刚刚亮。
“和乐小灶”的墙边种了几盆花草,都是秋儿在河滩边挖的,种在门口,叶尖上还缀着露珠,生机盎然。
秋儿见到许栀和,连忙冲上前走到她的身边,用力地扑到她的身上,像一只无尾熊一样挂着。
许栀和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方梨第一次来到应天府,现在周边打量了一圈,才转头看向抱在一起的许栀和与秋儿。
她用调笑的语气说:“一年多不见,秋儿看着长大了些。”
许栀和闻言,后退一步,认认真真打量着她,“看着是纤细了些,个子好像也长高了。”她伸手在秋儿的脸上轻轻捏了一下,“不过还是一样软糯。”
方梨也扑了过来,伸手在秋儿的脸上摸了摸,“手感是不错。”
良吉自觉地将东西搬去了“和乐小灶”后,出门看见三个人还在挤在一堆叽叽喳喳,他移开了视线,坐在门槛上瞅着对面的铺子。
相聚的三个人见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站在门口说的不过瘾,又回到房中坐在桌子前坐着说话。
翠雁端来一壶茶,笑吟吟地和许栀和见礼:“主家。”
许栀和对她还有印象,笑着颔首,顺着她离开的方向看去,见到了站在柜台前点账的小槐。
除了小槐和翠雁,房中还有其他正在帮忙的人,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许栀和,乍然看见掌柜坐在桌前谈笑,都十分好奇。
有人憋不住好奇心,走到小槐的身边去问:“小槐姐姐,这位是谁呀?”
小槐瞥他一眼,他人长得像一只猴,年纪比她们都年纪大些,但会说话、嘴甜,无论是对着秋儿掌柜,还是对待她和翠雁,都十分尊敬。喊她们“姐姐”也不是因为年纪,而是对待她们是前辈。
“那位啊,是小灶的主家,许娘子。”小槐说,“你和小升招呼一声,见到许娘子尊敬些。”
瘦猴点了点头,脚下生风,找到和他一样帮着端菜的小升,嘱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