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将她塞进帐子里,摸了摸她的头,无情的把帐子放下。
这个人无论脸上表现的多温和,只要他想做的事,根本没有商量回转的余地,崔湄早就意识到这一点,里面黑乎乎的,有微光透过黑色帐子照进来,透着那些血色的朱砂,好似一行行血字迹飘在半空中,有点恐怖。
“湄儿,乖一些,我就在外面。”萧昶的声音传来。
崔湄并未感觉到心安,她抱着膝盖,慢慢蜷缩起身体,本来心里没着没落的,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困倦涌上心头,她打了个哈欠,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萧昶捏着手心,低声问长风道长:“这种办法可靠吗?”
“此乃师祖传下的封印驱邪大阵,老道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有用,毕竟前世一说,实在玄而又玄,只能勉力一试。”
萧昶面无表情:“此事要办的妥帖,绝不能让她想起,哪怕一星半点,都不可以!”
他看着那些道士煞有其事的做法,瞳孔幽深,话说的如何平静,
长风道长也很无奈,什么前世的记忆,说出来谁会信,可这位殿下非要让他们想办法,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他也很不解,这位夫人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记不得,何必要多此一举,做这些让她心生怀疑。
还是说,这位殿下已经慌乱的没什么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以求心安?
她好似,又在做梦,那是一个女人,一开始她在跳舞,虽然跳的笨拙,却能看出身段纤细妖娆,必然是个绝世美人儿,她伏在男人膝头,献媚邀宠。
崔湄根本看不清那两个人的脸,可就是能看出来,这女人地位一定不是什么正妻,哪有正妻往男子膝盖上趴的,她的动作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讨好,谄媚,崔湄也是这种处境,可太了解这些动作的含义了。
那个女人在跪下磕头,身上漂亮的舞衣变成了粗制的麻布衣裳,鬓发散乱,她在茫然呓语,不住的跪下磕头,好像,已经疯了一样。
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梦里这个女人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她总是梦见这个人?
梦是没有声音的,她仿佛在看一出静默的戏剧,可那女人疯狂与绝望的心情,却传到她的脑海中,让她感同身受,心口一直在疼。
‘别哭了。’她想伸手,拍一拍那女人的肩膀,这女人到底有什么冤屈,跟鬼魂一样缠上了她?她给她多烧点纸,行不行?
崔湄几乎是壮着胆子。
那女人忽然回过身来,那张脸,憔悴、绝望,原本属于眼睛的地方,黑洞洞的,她的眼睛被挖掉了!
然而崔湄并没有感觉到害怕,这明明是个梦魇,这个冤魂是来吓唬她的,可她感受到的,只有难过,让人无处
发泄的绝望和哀伤。
她的眼睛流出两行血泪,缓缓地,低落下去,空洞洞的眼睛往下注视,崔湄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看的是自己怀中,一个小小的襁褓,那里面的孩子,早已没了气息。
原来是带着孩子的母亲吗?她们遭遇了什么事,好凄惨的样子。
崔湄抬起头,想要问问她,安慰她,看她有什么生前未尽之事,她的脸豁然变了,那居然,是崔湄自己的模样,她心口猛的一跳,一下子吓醒,猛烈的坐起身。
不是在那个画着符号经文诡异的黑色帐子,是冯家的太守府,她住的那间屋子,香炉里冒出细细袅袅的烟,是淡而雅气的苏合香。
崔湄怔怔的,仍旧回不过神来,头上一热,抬眼看去,萧昶正拿着一方帕子,给她擦拭额头:“出了这么多虚汗?是又做那个噩梦了?”
若是又做那个噩梦,他是不是又要强行把她弄去道观,让那些道士给她跳大神?道观不管用,就找寺庙,然后把她当成什么妖孽驱邪?崔湄可不想再这样了。
她摇摇头:“什么梦都没做,睡的还挺安稳的。”
“是吗,那怎么脸这么白?”萧昶摸着她的脸颊,想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我一向如此,郎君忘了,白天睡多了就会头疼出虚汗,头疼脸色就不好看。”
萧昶抿抿唇,还是信了,轻叹:“今日辛苦你了,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身子弱,还总被噩梦缠身,再休息不好,岂不是日渐憔悴。”
没有很管用,上一次根本看不到那女人的脸,这次看到了,那女人的脸完完全全就是自己的脸,除了眼睛处黑洞洞的,流着血泪,怀里还有个小小的襁褓,想起那个小小的襁褓,崔湄心中涌起一股根本无法抑制的痛苦。
萧昶让道观作法,好像根本就没什么用,她的梦魇反而还加重了,崔湄讪笑,完全不敢说。
“郎君关心奴家,奴家心里都清楚。”
萧昶笑了:“你知道就好。”
崔湄其实心虚的很,眼睛四处乱瞟,手腕上多了个东西,是个手镯,外面绳子捆绑,红黄相间,串着五枚制钱,红色的像是绳子,里面黄黄的是什么,崔湄想要细细看一看,被萧昶压下了。
“是道长开光过的护身符,你带着这个,能护身强体,什么冤魂都无法近身,有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之效。”
有这么灵吗,崔湄狐疑,这五枚制钱也很古怪,似乎并不是当下的元泰通宝。
“你要日日戴着,便是洗澡也不能摘下,知道吗?”萧昶神情严肃。
崔湄嗯了一声,乖巧答应,余光往下瞥,手腕上这鲜红的颜色,就好似一道深而凄丽的鲜血,黏在了手腕上。
第30章 半个月后就逃萧昶说,不会纳冯明……
萧昶说,不会纳冯明月,崔湄信了。
然而没过几日,冯明月又来了崔湄身边,默不作声的陪在她身边,好似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冯姑娘跟个丫鬟似的,崔湄洗漱梳妆时帮把手,用家里只教小姐的插花、泡茶手艺,哄崔湄开心,甚至还想在崔湄吃饭的时候,站着给她布菜。
崔湄有点心慌,完全不知道冯明月想干什么,她虽然有时候阴暗的想,这些官家小姐昔日高高在上,若是家族犯了事被牵连,或许还不如她处境好,可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盼着人家落下架的凤凰不如鸡,也不会心安理得的接受冯明月的伺候。
“冯姑娘,就算是为了郎君,你也不用这么低三下四的讨好我,坐下来一起吃把,你是官家小姐,我怎么能让你服侍我呢。”
冯明月沉默片刻:“夫人知道我的意图,却还对我这么和蔼?”
“那我也不能把你赶出去阿,你娘给我送了一颗好大的珍珠,你也待我也算不错,还帮我梳妆。”
“不过都是一些蝇头小利,又能算的了什么,夫人不计较,不过是因为心地善良罢了。”冯明月轻叹,试探着问:“夫人,旁的女子处心积虑,想要接近自己的郎君,您都不吃醋吗?”
崔湄有点懵:“可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天经地义?”
而且她也根本不是萧昶的正妻,哪有资格吃醋呢,冯明月不知内情,还以为她是什么受宠的女人,将来没准能做个妃嫔?她的身份,不被处理掉,就已经是万幸了。
“那不一样,就算阻止不了,也必定会吃醋难过,可夫人您,却完全不曾表露出来。”
“郎君对我,恩重如山,我是没资格吃醋的,若有别的女人,一起服侍郎君,让郎君高兴,我也多了个姐妹,这岂不是好事一桩。”
她还盼着能有个女人帮她分担分担,免得她总看见萧昶往疯了的方向发展,而且还纵欲过度,每晚只要留宿,必要折腾她,煎肉饼似的翻来覆去,弄的她身子都要散架了,被强迫着吃人参燕窝的也就算了,那些苦汤子说是补药,给她养身子的,实则就是避子汤,崔湄也的确不明白,她的身份不够为他生儿育女,他直说便是,又不是身份尊贵的小姐,还需要他哄吗?
就算他鄙夷的说,她是家伎,是个玩物,不配给他生孩子,就要喝避子汤,难道她还能反抗,还能不伺候他?
何必要做戏。
“一个女人若当真在意自己的心上人,即便贤惠大度,怎么可能一点醋都不吃,夫人当真在意萧大人?”
“当然在意。”崔湄眨眨眼,心安理得的说着谎话,如果陆哥哥有了别的心爱的姑娘,她可能会难受几天:“冯姑娘,你总是说这个,跟审问我似的,真的好吗?”
冯明月恍然,急忙道歉:“您知道我的意图,还能容忍我在身边,夫人是个真正心善的人,我有一事相求,但求夫人垂怜。”
崔湄脸色一言难尽:“你不会让我帮着你荐枕席吧,这我可做不了,你愿意自己跟郎君说去,只要他同意,我完全没意见。”
她可不干这种事,她若是说什么,萧昶又要生气了,这个男人特别爱生气,到时候难受的可是自己。
“不,我现在完全没有那种想法,我只是想留在夫人身边,夫人带我走吧。”
崔湄呆愣不知所措:“我为什么要带你走?你一个堂堂太守家的小姐,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到时候也不知道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