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这是哪家的狗屎记者，会不会提问啊。
明明是圣母落子处，棋盘涌慈悲。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女记者毫不客气地对男记者翻了个大白眼。
颜穗正了神色。
“能被称之为圣母风格，是我的荣幸。”
男记者说话越来越过分，“但有句话说得好，乱世先杀圣母。现在随着围棋的普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颜穗，如果你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下棋风格，你会担心未来某一天会被新的强劲的竞争对手杀得片甲不留吗？”
颜穗看了这个男人一眼，满脸横肉，绿豆大小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精光。
相由心生有时候的确挺有道理的。
面对男人愈发尖锐的提问，颜穗的微笑更加礼貌得体，“这句话是在污名化圣母。我想你应该先分清善良和愚蠢的标准。真正的圣母，不仅仅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伴随着的还有智慧，勇气，策略和完美的组织能力。”
“我知道，我离真正的圣母还差得很远，不过能被大家认为我有这样的风格，是我的荣幸。”
“还有，”颜穗话锋一转，“我尽可能不想让我的棋子被吃掉，也许你不理解，但我也不需要你的理解。因为这就是我的道。我希望能取得胜利，也希望尽可能带着每一颗被我放下的棋子一起走向胜利。”
说是有取有舍才好，才能赢，这对颜穗来说是不会认可的。
有取有舍，说到底不过是自身不够强。
她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棋子。
她希望在她这里的每一颗棋子，都不是会被吃掉的弃子。
十七岁的颜穗，是个有着自己坚持与骄傲的天才棋手。
[5]
还有五天，就是颜穗十八岁的生日了。
“颜穗，颜穗。”
小鸟在笼里叽叽喳喳叫着，颜穗放下古籍，笑着走过去打开鸟笼。
小鸟蹦蹦跳跳跑出来，钻进颜穗的手心。
颜穗左手握住小鸟，右手先是摸了摸小鸟的头，接着又嘿嘿笑着开始揉柔软的，温热的肚子。
“就这么喜欢叫我名字呀，小鸟～”
颜穗本就生得一副完美骨相的皮囊，她那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此刻笑得眉眼弯弯，眼神里是满满的宠爱。
少女小心捧着小鸟，仿佛捧着这世间最美丽的珍宝。
颜穗没忍住亲了口小鸟，随即自顾自笑出声，“我怎么有点像个变态。”
“颜穗，颜穗。”小鸟又叽叽喳喳叫着。
“诶，我在呢。”颜穗回道。
“颜穗，累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带滤镜的原因，颜穗真的觉得自己的小鸟很聪明，她以前晚上在房间复盘棋局，累到哈欠连天时，是对小鸟说过几句自己很累。
没想到小鸟不仅正确理解，还很喜欢问她。
“颜穗，累吗？”
见颜穗不回答，躺在颜穗手心里的小鸟又问了一遍。
颜穗回过神，声音也不自觉夹起来：“不累呀，小鸟一问，颜穗就不累了。”
小鸟在她手心里打了个滚，“颜穗，漂亮。”
颜穗睁大双眼，“你这个词在哪学的？我还没教过你呢！难道是李管家教的？”
小鸟当然不可能回答，只是一味重复着这句话。
颜穗失笑，“好好好，知道了，谢谢小鸟。”
小鸟又语出惊人，“颜穗，喜欢。”
颜穗彻底呆住，“你究竟……”
从哪里去学的这些词语啊！
一人一鸟叽里咕噜说了很久，很久以后，颜穗都还记得这些话，也还记得小鸟柔软的手感。
更久之后，颜穗才知道，原来有一些词语，是陆姝恬教的。
原来她和陆姝恬，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相遇过了。
敲门声响起，颜穗把小鸟放回笼子，李管家站在门口，“大小姐，颜总让你去她书房一趟。”
颜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好。”
颜穗刚到书房时，颜芝正好合上文件夹。
她望向颜穗，“今年你的表现都不错，拿奖拿了不少，凭借你的过往履历，保送大学这件事前段时间也弄好了。”
颜穗点头，“好的。”
颜芝叹气一声，“不过你妹妹可真让我头疼，十一岁了还没定段成功，跟你比起来差远了。”
颜穗能九岁定段成功，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天才，更因为她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颜穗的妹妹颜叶，其实在学围棋的同龄人中已经算佼佼者了，奈何与她相比的人是颜穗。
颜穗垂眸，“妹妹已经很努力了，您别责怪她。而且比起围棋，我觉得她在画画方面更有……”
“你们都是我的女儿，”颜芝厉声打断，“自然都是要学围棋的，不然就浪费了。其他想学围棋的孩子可没有咱们家这个条件。”
浪费？
颜穗又一次清晰感受到，颜芝在把她当做一个需要利益最大化的工具而非人在看待。
她自然地转移话题：“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最近没有比赛要比，读大学的事情也已经解决，颜穗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
颜芝语气也缓和了些，“最近有团队研究出来了会下围棋的人工智能，听说很厉害。我一些朋友和他们的学生都已经悄悄跟人工智能交过手了——”
“全都输了。”
颜穗表情如常，“您想让我去试试？”
颜芝嗯了声，“他们知道是你后，想开个直播，毕竟这样还挺有噱头的。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私底下跟人工智能下一局比较好。”
随着颜穗年龄的长大，不仅仅是职业生涯的奖项，颜芝也要开始考虑颜穗的商业价值了。
这场直播一开，被吸引而来的观众肯定不在少数，如果能赢下人工智能，那颜穗的商业价值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颜穗会成为最成功的棋手。
看着颜芝的眼神，颜穗就知道自己母亲应该是又在思考那些事了。
她微微颔首，“都听您的安排。”
颜芝难得露出笑容，“嗯，之后你一定继续拿下数不清的奖杯，读着国内最顶尖的大学，挣很多很多钱，成为最成功的围棋手。”
“明天你就去隔壁市一趟吧，他们的科研中心基地在那，去跟人工智能交交手。”
“别让我失望。”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颜芝不停说着话，颜穗沉默不语，看似只是垂着眸，做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实际上，她的思绪早已飘远。
隔壁市她还没去过，不过她知道那里盛产黑豆——
小鸟最爱吃的就是黑豆了。
等跟人工智能下完棋了，买一袋黑豆回来吧，小鸟一定会喜欢的。
颜穗这么想着，又听见自己母亲说道：“好了，我还有事，你先出去吧。”
颜穗点了点头，离开了。
翌日清晨，颜穗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接着又打开鸟笼的门，小鸟也乖乖站在她的食指上。
“小鸟，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黑豆。”
“黑豆，喜欢！”小鸟叽叽喳喳。
颜穗失笑，“小馋鬼，知道你喜欢，我一定给你带好多好多黑豆回来，好不好？”
小鸟扑棱了一下翅膀，“颜穗，颜穗。”
颜穗嗯了声，“颜穗在呢。”
“颜穗，什么时候，回家。”
颜穗感觉自己快被这小玩意儿萌化了，“很快就回家啦，明天……不，今晚就坐车回来。”
“颜穗，小鸟，想你。”
“颜穗，很快，回家。”
小鸟断断续续说着话，颜穗瞬间理解，她干脆双手捧着小鸟，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头，“我很快就会回来啦，小鸟。”
[6]
距离颜穗十八岁的生日，还有四天。
颜穗从没想过自己在围棋场上会有主动认输的一天——
可事实就是，她颤抖着将两颗棋子放在棋盘上，对着对面的工作人员鞠了一躬。
“对不起，这场棋我下不下去了，我认输。”
根据人工智能命令下棋的工作人员目瞪口呆，明明根据目前人工智能计算出的胜率显示，颜穗这边的胜率更大。
这还是工作人员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之前跟别的棋手对战时，人工智能的胜率测算总是会高上许多。
颜穗为什么要主动认输？
一分钟前。
因为不是正式的比赛，所以颜穗没有将手机放在休息室，而刚刚，她的手机在震动。
她蹙眉，知道自己联系方式的人很少，而这些人除非紧急情况一般不会给自己打电话，最多发个微信问一声。
正好现在轮到人工智能一方思考落子，颜穗掏出手机，“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工作人员笑着应下，“没问题颜小姐。”
反正这也不是正式的直播，只是双方的初次相互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