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但白雪亭眼里,沈知隐太像狐狸,穿红色有点脂粉气;殿下又矜贵太过,总有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洁。
  杨行嘉刚刚好,他最好。
  凌厉,但是稳重靠谱,又不迂腐呆板,醇得像品种上佳的大红袍,香气馥郁,但不是刺鼻的那种香。
  /:.
  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刚摸上嘴唇,外头就传来咚咚的叩门声。
  白雪亭猜测是黛云和璧月回来了,也没多想,披衣就去开门了。
  谁知门外不是她们俩,是那个不死心的晏三郎。
  白雪亭立刻蹙了眉,纵然她不愿恶意揣度别人,但三更半夜,一个男人敲响一个女人的门,她实在不能不多想。
  晏三郎姿容也不算差,可惜比起她床上躺的那位,那就差十万八千里了。
  白雪亭耐着性子道:“郎君此举不觉得不妥吗?”
  晏三郎伸手扣住门板,抬脚想跨进门槛,急躁道:“程娘子,今日我在城郊等你踏青,等了三个时辰!”
  “所以呢?”白雪亭觉得这人真是好笑,“我不是让人回绝了你吗?”
  她不打算再被这人纠缠,冷冷道:“实话同郎君说,我是嫁了人的,先前夫君亡故,这才回西京来暂住。近日是先夫生辰,他这人心眼小,郎君若是对我再多纠缠,夜里他回魂托梦,恐怕是要找上郎君的。”
  晏三郎犹想说什么,瞳孔却忽然缩紧了,整个人僵住,手指颤抖着抬起来,指着中庭——
  紫藤萝下,白衣男子墨发披散,行动间仿佛漂浮的一片云。
  夜色极深,荒无人烟,静得惟有偶然刮过的风,阴凉地攀上人脊背。
  亡夫,生辰,子夜,回魂……
  晏三郎刹那间大惊失色:“有……有人……你家院子里有人……”
  白雪亭回过头,疑惑道:“哪里有人?”
  她叹了口气,幽幽笑道:“三郎君,你看错了。”
  第63章 “床真的会塌的!”
  晏三郎连滚带爬地跑了。
  白雪亭站在门那儿无声地笑,笑得快直不起腰了,不幸她的腰白日里遭过一番摧残,于是只能边疼得“嘶”出声,边又忍不住笑。
  中庭紫藤萝下,她的“亡夫”无奈地看着她:
  “捉弄人这么好玩?”
  白雪亭叉腰:“你不是很配合?嗯?先夫?”
  她把门关了走过去,夜色下杨谈还真有些鬼气,大约因为他比从前瘦了点。
  白雪亭扑哧笑了,杨谈疑惑看着她:“还没笑够?”
  她才不是笑晏三郎呢。
  她踮脚,往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捧着脸左看右看,心想:黛云还真没说错,杨行嘉就算是鬼,也是个男中艳鬼。
  真是美色误人啊。
  白雪亭推着杨行嘉进屋,睡也睡了,睡也睡了,现在该审他了。
  天杀的狗贼混蛋,害她跟个傻子似的,还挂什么黑布,敬什么死人酒,白掉两滴眼泪!
  她架势很足,把桌子当醒木,狠狠拍了下,指着杨行嘉:“跪下,我要审你。”
  杨行嘉膝盖软得很,利落撩开袍子,跪在白雪亭面前,仰起头,含笑看着她,目光里全是纵容。
  白雪亭倾身向前,一根手指勾着他下巴,“明明活着,为什么圣人要昭告天下你死了?从实招来。”
  虽然俩人姿态像在耍流氓,但说的真是实实在在的正经事,杨谈勾着笑答:“我本来已经喝了毒酒,谁知那里头是圣人准备好的假死药,他要杨行嘉在世人眼中消失,大约是因为,作为鸣凤司指挥使的杨行嘉已经没有用处了。”
  从来狡兔死走狗烹,杨行嘉是圣人刮除世家最锋利的刀,偏偏他出身世家,即便家破人亡,注定也做不了天子宠臣。
  毕竟,当今为了“斩草除根”,连太子都杀了。
  这么一想,他对杨谈还真是手下留情。
  白雪亭忖度片刻,又问:“那顾夫人和贤妃可有受牵连?”
  “阿娘没事,她揭发杨纵鸩杀先帝,功可抵过。贤妃也没事,她已是内命妇,又是四公主的亲娘,圣人不至于为难她。”
  白雪亭:“你活着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除去圣人与你我,只有沈知隐与李同晖。”杨谈温声道,“眼下沈知隐接管鸣凤寒蝉,李同晖调入阁台,是他们两人为我做的假身份文牒。”
  “杨家所有产业都抄没了?”
  “在杨家名下的,全部充入国库。”
  白雪亭双手抱胸,“哦,所以你现在是个穷光蛋。”
  杨谈下巴搁在她掌心,格外可怜兮兮:“阿翩嫌我了?”
  “有点。”白雪亭指尖往下,刮过他喉结,“以前琉璃似的翡翠眼也不眨就送我,现在连银簪子都买不起,你说我嫌不嫌?”
  杨谈仰着头配合她的动作,半眯起眼睛,哑声叹道:“你是真的从没在乎过你名下的资产啊?”
  白雪亭一时语塞。
  她其实请过账房,在长安的那间宅子里。但她等不及人家盘好账就离开了,日后田庄铺面有什么收成,也都是直接送进那边宅子,她就是一甩手掌柜。
  她自己出门,只要书够看,银票够用,旁的是一概不管的。
  是以,阿翩现在都不知道,杨谈当年转到她名下的那些产业,竟然无心插柳柳成荫,成了他二人下半辈子挥霍的倚仗。
  他乐得她瞒在鼓里,好让阿翩再多“养”他一会儿。
  于是叹了口气,弯下腰靠在她大腿上,一手已经揽上腰,在侧腰处徐徐摩挲。
  ……什么狐狸精做派。
  白雪亭摸上他后脑,敏锐感觉到,他嗅着、觊觎着她腿间和小腹的气息。
  她凶巴巴道:“不许吃软饭。明天你就去养猪。”
  杨谈心都挂在她身上了,“养养养。”
  养猪是体力活,干活前得吃饱。
  杨谈打横抱起白雪亭,白雪亭立马捂了脸:“床真的会塌的!”
  “我亲自挑的木料,结实得很。”杨谈解开她衣扣,“塌不了。塌了也有哥哥给你垫着。”
  得,又“哥哥”来“哥哥”去的,杨行嘉这人贼心不死,多少年了,还是想从她嘴里听见一声“哥哥”。
  白雪亭性子凶,但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清晨刚胡天胡地一场,到夜里杨谈怎么也不敢放开了弄,动作总是轻的、缓的,不上不下,勾得他心火越来越旺,整张脸埋进那片柔软里汲取着,聊以解渴。
  他整个人被分成两半,一半屈从于原始又耻辱的欲/望,叫嚣着想吞下她、嚼碎她,把白雪亭这副漂亮的躯体揉进他骨血里,筋脉纠缠如双蛇交尾,与他同生共死。
  另一半,又是无尽的怜惜与克制,指腹抚过她水红的唇瓣、光滑的肌肤,明明一切任他采撷,他却只舍得拨开遮住她眼睛的那绺碎发,擦净她额上的细汗,最后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
  她在他左心口划下两刀,他却嫌她手软,恨不能剖开了取出来给她看。
  情至深处,总是词不达意。
  杨谈克制着喉间翻涌的无尽酸涩,微微颤抖道:
  “阿*翩。”
  “我好爱你。”
  白雪亭浑身被一根线牵着,在似断未断的边缘。
  他郑重而温柔地说出了四个字,那一瞬间,她像个失聪的病患,除了这四个字,再听不见别的声音。
  白雪亭扯开嘴角,笑了笑,双臂攀上他脖颈,轻轻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嗯,阿翩准了。”
  -
  第二天醒过来,白雪亭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家里没厨子了!
  璧月和黛云拿着杨谈给的钱出门旅行了,白雪亭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杨行嘉纵有一颗当大厨的心,无奈厨艺继承魏渺,属于“生存型”。
  能吃,但难吃得要命。
  白雪亭咬着寡淡无味的青笋,面无表情道:“晚饭你去酒楼里买了带回来,你做的饭真是难以下咽。”
  她吃两口就饱了,把剩饭推给他。杨谈顺其自然接过来解决了。
  白雪亭靠在床头,忽然醒悟道:“咱们是不是不能这么挥霍无度?万一哪天没钱了怎么办?要不还是研究研究自己下厨吧?”
  杨谈接茬:“那完了,咱们俩都得饿死。”
  白雪亭想想也是,一辈子吃他们俩自己做的饭跟死有什么区别?于是点点头道:“那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杨谈看她担心的样子,只觉得可爱,他揉了把她头发,双手撑在她两边,轻声道:“别急,我们阿翩名下产业多的是,不会没钱的。”
  他像上交私房钱那样,把转到她名下的铺面田庄都细数了一遍,看着白雪亭的圆眼睛慢慢睁大,颇有一种满足感。
  白雪亭讶道:“你早点怎么不说?”
  杨谈无奈,早点的时候他俩什么关系?剑拔弩张,聚一块房顶都能掀了。他要是说了,她能是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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