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傅知白站起身,迈着长腿一步步走向旋转楼梯。
她离开后,他都没有时间感受自己,这一年里,所有的思绪都合而为一:找到她。
找到她以后呢?
他为什么会比,她还没出现在他身边时,更寂寞?
傅知白下楼,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书房从她出现过,他就很少用了,晚上办公也总会在卧室房间里和她一起,在办公疲倦时,抬眼看看沉浸在剧本里的她,好像就又充满了力气。
他走向吧台,把自己灌醉的话,会不会能熬过这一晚?
修长指尖拎起酒杯,往里面倒满最烈的威士忌。
他已不顾礼仪,甚至倒到下一秒就满到快要溢出来的程度,然后仰头一口饮下。
仿佛这样,就能加快喝醉的进度。
“先生?”从南惜小姐神情不对回到御园开始,老管家就睡不踏实,听到楼下吧台处的声响,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下来。
竟然是傅先生借酒浇愁。
从得知南惜小姐离开消息的那刻起,先生都没有这样饮过醉酒。
眼看着先生又往杯中倒进满满一杯,仰头喝水一样饮下,面色半点不改,即便逾距,管家也担忧地去拦:“先生!”
“您好久都没好好用餐了,昨天一整天也没见吃什么东西,不能这样喝烈酒,很伤身体的。”
酒精沾染上神经,却没能让人忘记任何,反而让人思绪更清醒,清醒的每一根脑神经都在提醒他,她不爱他。
傅知白垂眸看着被管家拦下的酒杯,昏昧的灯光将他浓密的眼睫投出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叔叔,”管家骇然地听到先生竟然叫他,只有在先生很小很小的时候才会叫的称呼,他听到傅知白问:
“我该怎么办?”
该拿我的惜惜,如何是好?
......
自从那晚吵架之后,南惜就和傅知白开启了冷战模式。
整个御园的气氛,都像是被封了一层冰霜一般,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安静的、看着南惜和傅知白的眼色生活。
说是冷战,其实更像是南惜单方面发起的,傅知白依旧会温柔地和她对话,问她想吃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前提是,他都陪着。
傅知白无法再承受南惜在他面前消失的任何可能。
如果去哪里,傅知白都要一起,那南惜选择哪里都不去,就在御园里待着。
傅知白将所有工作都挪到了御园办理,南惜喜欢安静,不喜欢外人来御园,所有的工作会议,他就都改成了线上的。
还好,傅知白没有让她断绝所有关系,为她重新购置了手机,手机上拥有被他允许联系的对象的联系方式。
南惜和红姐恢复了联系,红姐在电话那头关心:“你准备休息到什么时候出来工作?你离开前的工作和资源都被傅先生维持了原状。”
就连那些亟待开机的剧,他竟然都有能力令之维持原状。
南惜抱着腿坐在花园的阳光房里,眨眨眼,回道:“再等等吧。”
傅知白并没有要求她不许工作,但她工作,他也要同往。
外面花团锦簇,绿树成荫,阳光房里温度适宜,四
季如春,南惜感觉自己的状态就和此刻在这透明的阳光房里一样,可以活动,仅限于阳光房内,她在被他建造出的透明城堡里生活,像一个洋娃娃,可以打扮得漂亮,可以出行,但不能离开透明城堡。
她曾以为,自己所求是名利,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自由。
人永远都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拥有欲望。
一只白翅蝴蝶翩跹而来,在蓝中透紫、紫中揉粉的无尽夏花丛中汲取花粉。
南惜目光如影随形,仿佛要将自己的魂魄也看进这只蝴蝶里。
傅知白结束一场股东会,捏着眉心抬眸,瞳孔里倒映出南惜抱着腿缩成一团的身影,顺着她目光看去,他看到那只振翅的蝴蝶。
他忽然想起,在找她途中,有合作方知道他曾重金在拍卖会上拍下一枚蝴蝶胸针,赠送了他一只罕见的蝴蝶标本。
他立刻让管家取来。
“惜惜,这是戴安娜蓝闪蝶,”他单膝跪在她面前,为她介绍:
“听说这是morpho属最罕见而非凡的蝴蝶,五十多年来,没有一只在野外被发现。”
这只蝴蝶标本真的非常漂亮,蝶翅蓝色为底,被揉进了梦幻的浅紫色,即便已历经半个世纪,蝶翅色彩鲜艳依旧,仿佛会发光。
南惜垂着眼,说不清自己在看到这只蝴蝶标本时的复杂心绪。
“真漂亮。”她淡淡地夸。
“喜欢吗?”傅知白抬眸,温柔地问。
南惜接过蝴蝶标本,牵起嘴角:“很喜欢。”
不知为什么,南惜目光下意识挪向窗外,那只没那么漂亮,却自在栩然的白翅蝶。
傅知白抬手,温热指腹碾去她嘴角的弧度,是不是太久没有演戏?她演技变得好差。
演喜欢,都演得这么假。
傅知白看向窗外,花丛里种满了斑斓柔和的无尽夏。
他记得以前看过一本植物书,对无尽夏的花语记忆深刻:
“不灭的希望与持续的美好。”
她是枯萎的无尽夏。
第68章 他偏要执着
68“放过她吧。”
一年半前,也是在这里,南惜带着他堆雪人、打雪仗。
她娇艳灵动肆意玩乐的模样傅知白现在还历历在目。
可是现在,明明是同样的地点,明明此刻花园里春意盎然,她却失了活力。
傅知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傅氏总裁近期几场重要会议傅知白竟然都没出面。
即便纪嘉树知悉傅知白向来低调,从不会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上,但他本人也从未“低调”到完全不露面的程度。
傅氏股东虽都唯傅知白马首是瞻,但次数一多,集团内部也免不了闲言碎语。
傅氏集团旗下去年才刚敲钟的一家多模态ai公司,股价就因傅知白这次重要的股东会未出面而引起波动。
在傅知白连与环宇的会都推了之后,纪嘉树觉得不对劲,没和傅知白打招呼,径直驱车前往御园。
傅知白逮回南惜这事儿,他有所耳闻。
哪怕他进不了御园,隔着御园最外层的那扇门,他也得见到傅知白,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纪嘉树没想到,他不仅进了在南惜入住御园后就再没进入过的门,还见到了,另外一面的傅知白。
他是在书房见到的傅知白。
南惜也在。
她在书房的角落里,一个人陷在墨绿色的鹅绒桃花心木学者倚里,膝盖上放着一本厚厚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
见他进入,才浅浅抬了抬眸。
见过了南惜离开这一年里,傅知白疯魔的模样,纪嘉树知道南惜在傅知白心里的重量,没敢忽略,专程转脚去给南惜打了声招呼。
她才正式地坐直身子,朝他点了点头。
好好的姑娘看着状态挺颓的,跟病弱时期的林黛玉似的,没半点儿力的模样。
纪嘉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南惜时,在《春光叹》剧组,他因着傅知白的缘故,有心想让这姑娘在圈里的路走顺些,问她想不想进环宇。
她那双漂亮的眼,竟然能真跟他在他侄女儿天天追的那动画片里看到的,被仙女的仙女棒瞬间点亮的宝石似的,倏然发光。
现在,连眼眸都是黯淡的。
而傅知白看起来没什么大的表情,面色平静无波,眼神却不对劲。
他不再从容。
当年傅叔叔猝然离世,傅知白远在伦敦,等他回国,傅氏内部盘根错节,派系已斗争得硝烟四起,有改朝换代易主之势,众人皆等着他被斗争退出的消息。
可他就那么观望着,等傅氏被几大派夺得股价狂掉,市场已对之无信心时,才轻描淡写带着身后的巨额外资进入,令傅氏起死回生。
他那时容貌还略显稚嫩,手段却狠,前期不争不抢,后期让那些股东一个个求着他接班。
被求着坐上傅氏总裁之位后,下一步就是大刀阔斧斩断那些根系,现在还存留的,哪怕心有不服,也不敢多说一句。
从此,没人敢小瞧傅知白。
那么艰难的时刻,傅知白都是从容怡然的。
可现在的傅知白,对南惜却有一种,对自己的选择不笃定的不从容。
知道纪嘉树找傅知白是有事儿,南惜不想打扰,她慢慢吞吞地将书放在椅垫上,扬了点声问傅知白:
“我可以去餐厅用下午茶吗?”
冷战的这段时间里,傅知白其实对她要做什么没有束缚,只有一个核心要求,她需要时刻在他面前。
所以她在离开书房、等待他与纪嘉树不知道需要谈论多久的时间里,需要向他报备她想去哪里,遵循他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