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沈偃却说道:“其实最初,窦家是决意让窦昭君选为前太子良娣,虽只侧妃,却也极尊贵。可后来,你自也知晓。圣心难测,这废立之事也是说不准。幸喜当时只是有这么个意向,并未正式定下来。”
  “不过虽未正式定下来,到底有些风声。幸好窦昭君那时年纪小,外出避了几年。如今回到京里后,那些前事已没有人提了。再然后,窦昭君便爱慕上大兄,闹腾厉害。但我反倒觉得,窦氏许是有几分刻意。”
  薛凝点头,窦昭君如此,说明窦家对前太子没有眷念之意。
  窦昭君这般温柔体贴,也许并不是天生性子贤惠,而是碍于前事,选择有限,也高不了声。
  沈偃却忍不住想,自己想到的事,大兄难道想不明白?
  沈舟自然应当是明白的,但沈舟并不在乎。无论究竟是什么缘故,他也得了爱慕者众多的刘婠,还惹来两个贵女因他而争。
  这样对沈舟有什么不好?刘婠一向很高傲,沈舟也可借此把刘婠压一压。
  情场如战场,本就是这般彼此博弈。
  沈偃已替薛凝约了人,今日薛凝便要去见窦昭君。
  第85章 情场如战场
  鹿鸣阁。
  裴无忌面前之人战战兢兢。
  当年崇俨法师身死,京里却有许多花里胡哨的传闻。这又是尸化白狐,又是飞颅张口,描绘得绘声绘色,十分精彩。
  裴无忌本不在意这个。
  市井百姓就爱听这些,闲暇时拿这个做个消遣。
  这些个鬼神之说,本就具有一定市场,朝廷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区区市井坊间传闻自也不足为惧,可暗里却有人耍弄些小动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崇俨法师的信徒起法坛、聚余孽、拿活人私祭邪神。
  朝廷陆陆续续得了线报,几个衙门联合清剿了几次,却收效甚微。
  如今这档子事尽归玄隐署,使裴无忌来处置。宫里下了旨意,叮嘱三司,凡涉此案,各处需要竭力配合,听从裴无忌调遣。
  这权力也是极大了。
  虽说是为清剿崇俨余孽从权,但裴无忌素来招摇,也不知晓以后会不会一贯如此。
  有裴无忌当这个头头,刚成立的玄隐署必然是无比的强势。
  宫里当然担心,去年这些邪祟教徒就暗暗闹得厉害。今年开春,竟又出了命案。
  好好一个女娘,在闹市逛着街,就被人拽入巷子里活活掐死。
  朝廷若不使出些霹雳手段处置,还不知晓会闹成什么样子。
  如今裴无忌面前,就是成阳侯府的管事。
  成阳侯上个月故去,虽是病故,生前却接触了些崇俨法师的信徒。这是丑事,成阳侯府自不能去官府明着做口供。裴无忌逼得紧,成阳侯府便使府中管事林安私下跟裴无忌言语。
  裴无忌约在了鹿鸣阁。
  也是可巧,他见着薛凝跟沈偃也来了这儿。
  裴无忌心里也有数,知晓最近阿偃跟薛凝正在办沈大那桩案子。
  裴无忌望着沈偃,想着今日各有事做,不好相聚,不如不打搅。然后他目光又落到了薛凝身上,女娘交领里露出了半指宽的榴红绢,衬者略白肌肤,颜色对比鲜明,颇为扎眼。
  裴无忌忽而想,这薛娘子总似养不好。
  身子骨看着好多了,可也还是瘦。
  又或者大约是着装的缘故,已经入了春,薛凝不似冬日那般蓬蓬的裹成团,着装轻便了不少。
  她足上已穿着麑皮子软靴,走动很是轻盈。
  裴无忌从侧望去,看着薛凝纤秀侧影。
  他深色的眸子沉了沉,也不知晓在想什么。
  薛凝倒是伶俐,察觉裴无忌,朝着裴无忌行礼,又伸手去扯沈偃的衣袖。
  沈偃被提醒,也察觉到了裴无忌在这儿,不觉笑了笑。
  裴无忌点头回礼,又举起手指比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两人便知晓今日裴无忌要做事,也没上去打搅,自去见窦昭君了。
  一旁的成阳侯府的管事林安不觉感慨:“听闻当初沈家有意给沈少卿说亲薛娘子,却未成功,却未曾想如今相处得这么好,岂不是缘分?”
  薛凝扯沈偃袖子,明显很熟络。
  裴无忌淡淡说道:“不过是凑一起做事情罢了,不必往风月处想。”
  林安顿时不好说什么,也隐隐觉得自己似是说错了话。
  也不知晓这位裴署长介意的是沈偃呢还是薛凝。
  裴无忌打了个手势示意,暖阁房门也被下属掩上。
  此刻薛凝也见到了窦昭君。
  窦昭君不算很美,却也是个清秀家人,看着温温柔柔的。
  窦昭君今年二十二,年纪不算大,但放大夏也算岁数大了。
  好在如今窦昭君已经定了亲,已经下了聘,合了八字,过些日子就要过门。
  提及于此,旁人也还甚为唏嘘。
  遥想当初,两女争沈家大郎,沈舟也犹豫了一阵子,最后选择了刘婠。
  未曾想沈舟死于非命,刘婠走不出去,性子大变。
  反倒是窦昭君,这样沉寂了一阵子,倒是安安稳稳说了亲,如今也要嫁人了。
  旁人皆说,看来情意太深,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情。
  窦昭君神色很和善,也很热络,先说对薛凝是久闻其名了,又说道:“亏得又薛娘子,否则咱们这些女娘有些个隐私悄悄话,怎么能跟在官府做事的鲁男子讲。”
  窦昭君说话虽柔,但却是绵里藏针。
  薛凝闻弦而知其雅意,顿也了然。
  沈偃亦懂:“两位慢叙,我且先去用茶。”
  窦昭君心里亦不觉生出了几分感慨,她不免轻轻叹了口气:“若拿沈家两兄弟比较,沈少卿要更会体恤人。”
  薛凝不免轻轻哦了声
  窦昭君继续说道:“至于大公子,他面子做得很周到,细处也很体贴,可实则很强势。要讨好大公子其实并不容易。”
  她嗓音渐渐轻下去:“有时,也会生出疲累。”
  窦昭君比薛娘想的要直接。
  来之前,传闻中的窦昭君温润若水,贤惠乖顺。
  薛凝本以为她会跟自己打太极。
  薛凝:“窦娘子比我以为的,要快人快语?”
  窦昭君:“如今那贼人淳于安被抓住,大公子的死又被扯出来。旁人
  皆说大公子并非为贼子所杀,只怕是另有蹊跷。偏巧京城之前传得沸沸扬扬,说两女争夫,我却是争输了的那个。”
  “那旁人会怎样想,又怎样说?会否妄加揣测,说与我有关?”
  薛凝大约也明白了窦昭君纠结所在。
  窦昭君快要成亲了。
  她将为人妇,不愿落一个不大好的名声。
  沈舟不选她不算名声不好,至多有些丢脸。但若有杀人嫌疑,那是另外一回事。
  薛凝安抚:“窦娘子不必太急,无凭无据,谁也不能妄加揣测。”
  窦昭君取出了手帕,轻轻擦过了发红的眼角,叹息一声,然后说道:“薛娘子,多谢你安慰。”
  虽不知晓到底有几分的真情,但窦昭君配合度倒是挺高。
  窦昭君轻轻说道:“当初,并不是他不择我。”
  薛凝洗耳恭听。
  窦昭君:“那时,他说,还是更喜爱我的性情。为了我,已跟刘婠说清楚。虽有两年情分,到底是我更合适一些。本来他弃了刘婠,选了我的。不过后来——”
  窦昭君似难以启齿,脸一红,最后还是说道:“他想要更亲密些。”
  她接着飞快说道:“我当然也是拒之,并未答允。不过,他很不高兴,不依不饶。”
  薛凝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道:“他强迫于你?”
  窦昭君摇头:“他也不至于如此。虽然,他那样子为人,不过,不过倒也不至于强迫。”
  窦昭君轻轻皱起秀眉,蓦然抿紧唇瓣:“其实,我没刘婠貌美,也不是个殊色的女子。我觉得,他也并不是真的情难自控。他只是想要我答应,明明知晓我不愿意,却要依顺于他,顺从他的心意。”
  “他很想我听话。”
  薛凝没有发表评论,做出继续倾听的姿态。
  这话题很尴尬,窦昭君说出来也很难,薛凝尽量不去打搅。
  沈舟想要婚前性行为,也未必是色欲熏心,而是一种服从性测试,要女郎明明不愿意,却依顺于他。
  窦昭君:“其实我与刘婠皆是有家世女娘,若真有那样,他必然还是会娶的。否则,名声怕是不好听。毕竟如今朝廷举官,名声也还是很重要。他说必然要结为夫妻,又为何不愿?”
  “在他不断逼迫之下,我亦心中动摇。可又听着他说,你亦要学阿婠,如此拒我?这样的性子不好,不要学。”
  “我想着他为什么强势?因我从前婚事不顺,在外养了几年,又过了二十,年岁偏大了。于是他觉得哪怕僭越无礼些,我也应当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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