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越止面上不见生气,反倒笑了笑,认真脸:“你猜错我了,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我是不会要挟人替我杀人,我怎会做这样的事?”
热水咕咕,茶香缭绕。
四目相对,越止面色却十分坦然。
他确实也约过这位刘娘子。
就像他跟薛凝说过那样,他跟阴陵侯谈不上相熟,跟刘婠亦同样不熟。
不过无论熟不熟,有些话也是可以谈一谈。
刘婠不知晓自己吃了亏,上了赵少康的当。这女娘已设法拿捏,可谁想有这样巧合呢。沈舟是犯了杀劫,一个晚上两拨人要杀他,于是让赵少康捡了漏。
那可真是流年不利,一个人平素不做人,命数到时总是逃不了。
可怜刘娘子被蒙在鼓里。
那越止便做个好人,跟刘婠说一说。
刘娘子当然气得快疯了。
刘婠自负聪明,而赵少康不过是个蠢物,还是个刘婠根本看不上蠢物。
这么个吃喝嫖赌一事无成的蠢物却将刘婠玩弄于股掌之中,让刘婠被消遣了小半年。
刘婠当然要赵少康死!
赵少康是自己作死,他依仗拿捏刘婠把柄,于是便作妖起来,对刘婠动手动脚。虽未当真得逞,但擦边是有的。
刘婠厌他之极,会拿出帕子狠狠擦拭被赵少康强行吻过嘴唇,隐忍想着如何早日送赵少康归西。
她早盘算让赵少康归西,不过那时大部分原因是为自保。
是刘婠让赵少康杀了沈舟,因为被抓住把柄,于刘婠而言,那总归算是自讨苦吃。
偏生沈舟也并不是赵少康杀的。
自始至终,赵少康都愚弄于她,占尽便宜!
于是想杀赵少康便成了刻骨之恨!
她恨不得将赵少康千刀万剐!
可越止偏偏在刘婠跟前泼冷水:“而今赵少康被玄隐卫士暗暗盯着,等闲又不出门,你调的那药也没吃了。想要他死,便显得十分不容易。”
事实上越止并不不单单贩卖焦虑。
有些人贩了焦虑,挑了事,却总不给解决办法,越止却并不是这样的人。
他有始有终,自觉将情绪价值提供得满满。
在刘婠想将赵少康凌迟碎剐时,越止搁这儿提出解决办法:“若要赵少康死,我倒有个法子,其实也很容易。”
那时哪怕刘婠情绪染到极致,也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世间没有免费午餐,为了杀沈舟,她被赵少康狠狠勒索。
而眼前这个越郎君,素来又是极阴狠性子。
从前哄赵少康杀人,刘婠亦用些手段。不过历经诸般事,刘婠也是厌了,干脆直说:“你想要什么?”
越止叹了口气:“刘娘子说哪里话,我与你不但有同一个义父,且还有同样讨厌之人。你自然记得沈舟从前勾搭那个霍娘子,她性子真是惹人厌,又会得罪人。虽然年轻,也不见得谁都能原谅她。”
越止假模假样,事实上他就是最不能宽恕别人的性子。
他絮絮叨叨,说及霍明霜是如何刁蛮无礼,他是怎样的无辜被祸害。好端端的人走在路上,却被狗咬了一口。
刘婠当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更绝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她不耐烦听着越止絮絮叨叨,听着越止嘀咕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刘婠到底忍不住,还是打断越止的话:“越郎君是想我为你对付霍明霜,然后你再教我如何杀了赵少康?”
越止觉
得话也要说清楚:“什么叫为了我?刘娘子当我是什么人?是眼瞧你不幸,于是竟趁火打劫。”
他说道:“想要赵少康死还不容易?只要跟你义父多说两句,自然便有人替你灭口。既不是赵少康,你以为凶手会是谁?”
刘婠这个女人也很有意思,一开始他跟刘婠说是阴陵侯杀了沈舟时,刘婠竟误会是因自己缘故使得素来清正的义父为她双手染血。
越止自不至于让刘婠如此误会,好好解释了一番,使得刘婠知晓她那好义父本来就是个精神病。阴陵侯私设法坛,手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命了。
事情便显十分简单,只要让阴陵侯知晓有赵少康这么个目击证人,老侯爷肯定会去杀了赵少康。
他无私分享了这个法子,也不讨什么报酬。说到底,越止跟阴陵侯本无仇怨,无爱无恨,故绝不能说他替刘婠出谋划策有什么私心。
这是日行一善,越止难得发发善心。
这料比赵少康欺骗刘婠还要猛,刘婠一副失魂落魄,三观尽丧样子。
可见一个人不要太尊敬一个人,否则一旦崩溃,便会生出绝望。
越止当然也并未逼迫刘婠,而是叹了口气说道:“至于如何对付这位霍娘子,自然是你自己的事。你若大度些,看着她欢欢喜喜嫁人,高高兴兴过日子,我也并不会勉强于你。刘娘子,我可不会勉强人。”
刘婠蓦然抬起头,她直勾勾的盯着越止,那双眼里亦透出了恨色。
她这么一副模样,越止当然不会觉得对。
刘婠这样绝望,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阴陵侯发癫不关他事,让刘婠生气的是沈舟,欺骗刘婠的是赵少康。为了些争风吃醋不能饶恕霍明霜的是刘婠自己。
他不过说说真相,让刘婠知晓些事实。
故对上薛凝那双明若秋水一双眼,越止亦只再一次重复强调自己清白:“我没有让刘娘子去杀人,我不骗你的。”
既无要挟,也无逼迫,至多挑了几句。
要是刘婠气量恢宏,他不也还是算了?
也就白干而已。
虽然他素来聪明,也不是事事算得中,总归有算不准时候。
人生在世,谁不做点白工?
那时他在刘婠跟前成竹在胸,一副运筹帷幄样子,可心里却打鼓。
谁也不想真做白工。
他还是露了怯,小心翼翼问:“你不会真饶了霍娘子是不是?”
谁让他到底是个不喜勉强别人性子,若刘婠真不愿意,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强硬手段。
那可真是白干,刘婠白嫖了他的计策,顺利除了赵少康。
但不应该啊,他也认真了解了这位刘娘子,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心胸,又崇拜阴陵侯这个义父。
知晓赵少康相欺,阴陵侯杀人,刘婠也该崩得差不多了。
她能看着霍明霜那个小贱人好?
越止不觉得会如此。
这十有八九会送了霍明霜。
不过人就是这样子,对自己上心之事患得患失,越止也没办法显得那般坦然。
刘婠眼眶是红的,样子也很恍惚。
她蓦然侧头看着越止:“自然绝无这样可能。”
虽白绢覆面,越止却似能窥出这白绢之下的恨色。
他略心安,亦不免甜言蜜语,说几句鼓励刘婠的话:“是了,刘娘子,你与我一样,人生在世,总是做一些会让自己痛快之事。”
他还拿刘婠跟自己相比,尽管越止这样的人素来自负,从不觉得旁人能跟自己比。不过这样话术说一说,也让刘婠能生出几分同类亲切感。
刘婠蓦然嗤笑:“那我与你如此相比,也在自愧不如。谁能如越郎君这般,如此坦然自若,毫不在意享受这些事?”
刘婠言语里仍有怨怼之意,也许她内心有微末道德,只是那些道德阻不住刘婠的情绪,阻不住刘婠内心欲望。
那些微末道德约束不了刘婠行为,却会让刘婠生出几分痛苦。
越止却绝不至于因这些事自苦,也不至于因此生出几许烦恼。
他以此为乐。
刘婠那样说,越止也并未生气。
他甚至笑了一下,觉得刘娘子说得极是。
既已得逞,越止心情也不错。心情一好,他便不大爱和人计较。
薛凝却想起昨日自己去见刘婠,刘婠说的那么一句话。
那时刘婠说:“是,我到底及不上有的人,能真正享受这些事——”
那不过是一句随口感慨。
正因随口道出,反倒流露出几分属于刘婠的真心实意。
越止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薛凝也没有什么确凿证据,但春日里明媚的阳光里也似沾染几分寒意。
薛凝抿紧了唇瓣,一时也未言语。
茶汤煮好,越止奉至薛凝跟前。
眼前的青年着素色衣衫,容若春光。
薛凝回过神来,也不提刘婠的事了。
待茶汤微温,她饮了一口。昨夜虽睡得少,人其实挺精神。
薛凝认真想了想,仔细斟酌词语:“接下来时日我有些忙,恐怕会来得少些。”
越止抬眼看着薛凝。
他本来还盘算着薛凝如何出招,自己又当如何应付,料不着薛凝竟这样说。
仔细一琢磨,越止当然知晓薛凝是如何想的。
第107章 沈偃离家
薛凝这样说,越止虽有些措手不及,但也谈不上如何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