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司少棠:“人族魔族和平共处,不是好事吗?前辈,这些与我师姐何干?”她根本不在乎什么两族之争,如今大仇得报,她只想与师姐长相厮守。
年琼翠眼神骤然一寒,厉声道:“你懂什么?人族倚仗神族,欺压魔族数百年!多少魔族英杰死在他们手中,如今这所谓的和平,如何能平息我族万千将士的恨意!”
司少棠被她突如其来的怒意震得一愣,下意识抬手挠了挠头,苦笑道:“前辈教训得是……那后来如何了?”
年琼翠敛去周身戾气,目光渐渐沉了下来:“说来,我也算看着你入门的。当年在渡仙门,我始终陪在予竹身边。你身死之后,予竹她……竟想逆天改命,用无相珠再次将你重生带回。”
司少棠呼吸骤然一滞。
年琼翠声音低哑:“可逆天改命岂是儿戏?无相珠仅能催动一次,她耗尽心力却徒劳无功……那丫头见救不回你,便连自己的命……也不想要了。”
司少棠猛地攥紧衣袖,指节发白。胸口仿佛被利刃生生剖开,疼得她几乎弓起身来。“是我……对不住她……”话音未落,喉间已染上哽咽。
年琼翠见她如此动作冷笑一声:“魔尊岂会放任她寻死?便骗她说有法子救你回来。起死回生之术,连上古真仙都未必能做到,何况魔族?十年前予竹察觉真相,执意要回渡仙门寻你,魔尊不得已……只得将她关于你的记忆尽数封印。”
最后一字落下,司少棠脸上已是一片冰凉。泪水砸在桌面上,溅开细小的水花。“我这样的人……怎配得上师姐如此……”她颤抖着手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最终将脸埋进掌心,发出一声呜咽。
“你知道就好,此番回来要么你以后好好待她,要不趁早离开。我本就觉得你配不上她。可她封了记忆以后,过得似乎更差了,整天如行尸走肉一般,只知道修炼和处理事务。”年琼翠说罢起身便要离开。
司少棠擦去泪水着急问道:“师姐她现在住在何处?”
“栖棠城正上方悬着一片海棠林,每到月亮最亮的时候,满树海棠映着月光,远远望去像浮在天上的红云,予竹就住在那里。”
司少棠仓皇出门,跃上屋顶朝南边看去。
时近子夜,栖棠城仍浸在一片暖融融的灯火里。长街两侧的灯笼明明灭灭,与天边疏星遥相呼应,明月如银盘高悬在天际。
城中央银月下,千株海棠凌空而立。层层叠叠的绯色在月下舒展,恍若天上宫阙垂落的云锦。忽而晚风拂过,万千花瓣簌簌而落,纷纷扬扬洒向人间,如同下了一场绯色的雪,城中人纷纷出门接住散落的花瓣,当作是魔尊的祝福。
司少棠纵身而起,如燕般掠过城中央,顺手从小贩的草靶子上摘了串糖葫芦。足尖轻点屋檐,几个起落便飘入了那片绯色海棠之中。
海棠树夜夜都会开,落在林中的海棠花瓣经久不衰,积了薄薄一层,每一步都踏出沙沙的轻响。
深处凉亭里,年予竹斜倚栏杆,白玉般的手腕垂落,指尖松松勾着酒壶。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口滴落,染湿了一大片的海棠花瓣。
司少棠看到年予竹的一瞬,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攥紧了一样,喘不上气来。
师姐难道夜夜都是这样渡过的吗?
想到这里司少棠不由感到有些难过。
要知道师姐以前可是很少喝酒的,更别提会喝醉了。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靠近。月光下,年予竹双颊绯红,长睫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司少棠心头一酸,缓缓蹲下身来。
借着几分酒意壮胆,她小心翼翼地环住眼前人。年予竹被惊动,迷迷糊糊地抬眼,含混地嘟囔了句:“大胆…”
司少棠瞬间全身僵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正想着编出个理由来时,年予竹头一歪又靠在她的颈边睡了过去。
脖颈处一点温热,瞬间点燃了司少棠的全身,肌肤上浮起一层淡粉,看起来比年予竹醉的还厉害些。
她小声道:“师姐,我给你带了零嘴,酸酸甜甜的,以后你就别喝酒了,喝酒伤身。而且怎么能睡在亭中呢?喝酒发了一身的汗,夜里起风再吹着凉了可怎么办。我抱你回房休息可好?”
说完怀中人好像哼唧了一声,她也听不真切,只当是应了。掂了掂怀里的人,从海棠林中漫步找起居所处来。
夜风拂过,扬起满地落花,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年予竹,忽然觉得这飘摇半生,终于找到了归处。
海棠林不大,她很快便发现林中最中央处,用竹子建了一处竹屋,脚尖轻抵木门,房门缓缓打开,司少棠迈步进去,待看清屋内陈设,司少棠不由怔住,这竹屋的格局摆设,竟与渡仙门那间竹林小屋分毫不差。
她轻手轻脚地将年予竹放在床榻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先是小心翼翼地褪去鞋袜,又捧起那双玉足轻轻放在锦被中。
取来铜盆盛了温水,司少棠拧干面巾,细细擦拭年予竹沾了酒渍的纤手。
忙完这些,她终于得以坐在床沿,借着月色静静端详这张朝思暮想的面容。长睫如蝶翼般投下阴影,鼻息轻浅,唇角还带着些许酒意的嫣红。
年予竹沉睡的面容笼着一层薄愁,黛眉轻蹙,长睫不时颤动,似在梦中辗转难安。
她掀开锦被一角,纤长的手指滑入年予竹的掌心,十指相扣的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渡仙门的日子。
司少棠俯身凑近,唇瓣几乎要贴上青丝:“师姐…从前是少棠不懂事,总为些琐事拈酸吃醋,平白惹你忧心。又抛下你一个人消失了这么久。
往后岁岁年年,我都要这样牵着你的手。你抚琴我为你调弦,你作画我为你研墨,你饮酒我为你温茶,再也不离开你身边,永远守着你。”
床榻上的人似有所感,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洇入锦被的暗纹里,转瞬便没了痕迹。
天光初破晓时,栖棠城的第一缕晨曦穿透海棠林。
司少棠在榻前守了整夜,眸光片刻不离那张睡颜。见年予竹睫羽轻颤似将转醒,她慌忙起身,指尖恋恋划过床幔流苏,终究悄声退出竹屋。
回到年语夕府邸时,手中糖葫芦的饴糖早已融化。她木然咬下半颗山楂,黏腻糖浆裹着酸涩滋味在舌尖蔓延,苦得喉头发紧。
司少棠得知年琼翠如今贵为魔尊左使,思忖数日,终是按捺不住。这栖棠城这么大,如何能得见那人一面?只得硬着头皮寻到年琼翠跟前。
“年左使如今魔族可还招人?我想求个魔尊亲卫的差事。在业火下我潜心修炼,如今也有合体期的修为了。”
年琼翠手中茶盏一顿,抬眼看她:“魔尊修为通天,这世间能伤她的人屈指可数,何须亲卫?”
“那...丫鬟侍女也行!”司少棠急道,眼中带着几分恳求,“我不挑的…”
年琼翠淡然道:“当年予竹待你,比贴身侍女还要周到。可你呢?连句道别都没有,连具尸首都不曾留下。”她长叹一声,眼中尽是痛惜。
司少棠倏地低下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那时我不懂情爱,分不清对师姐的喜欢,几分是因魔血作祟,几分是真心实意,满脑子只想着报仇。等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时,已经太迟了,我怎能拉着师姐一起去死…”
“那遗言都不留下一句是怎么回事?”年琼翠觊了她一眼。
司少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时师尊才走,我脑子乱糟糟的,只想着让她快点离开渡仙门,别受了业火的波及。”
年琼翠,神色淡漠:“此事容后再议。若有机会,我自会举荐。”她暗自思量,这丫头虽已至合体期,可品性究竟如何,还需细细察看。当年予竹口中的司少棠,与自己亲眼所见的,分明判若两人。
司少棠黯然垂首,正欲退出,忽听“砰”的一声,年语夕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娘!”少女嗓音清亮:“表姐既说了不喜男子,族老们又张罗着给她物色侍妾啦!这回送来十多位,个个都是魔族大将家的千金。”
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有温婉可人的,有娇俏活泼的,还有那等艳若桃李的…今早我看表姐竟没推拒,怕是要松口了呢!”
话到一半,年语夕才瞧见立在阴影处的司少棠,诧异道:“咦?你怎么在这?”
年语夕见司少棠脸色发白,紧咬牙齿,身体还隐隐有些颤抖,像是得了什么疯病,“身体不舒服就先下去吧,别在这侍奉我母亲了。”
她转身挽住年琼翠的手臂,声音刻意扬高几分:“我看那画像应该不是表姐以前的恋人,要不然不会那夜一个眼神都没给司少棠。莫非军中谣传的那位右使明昭,才是表姐以前喜欢的人?”
第72章
“简直胡说八道!”司少棠怒道。
年语夕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还没走?”
“我……其实我也可以去做侍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