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鎏金错银的狼毫笔杆,此时此刻,甚至在她的唇间泛着水光。
  “你……”戚映珠只觉自己脸如火烧,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又主动上前去勾扯慕兰时的袖子,眼巴巴地望她,说道:“你快取出来。”
  慕兰时见状,便“哦”了声,慢吞吞将狼毫吐了出来,银丝在笔尖拉出细长的光弧。
  “臣这是在替娘娘试墨呢,毕竟今生还没开始作画,得有一支好笔才行。”
  戚映珠假装听不懂,只见机勾住慕兰时的袖口,声音也跟着软下来了:“既然慕相雅兴大发,是不是就不吃醋了?”
  其实抛开别的不谈,能见到慕兰时吃醋,对戚映珠来说的确是一桩新鲜的*体验事。
  更何况……嗯,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用自己的办法把吃醋中的慕兰时给哄好了。
  “我吃醋?”慕兰时诧异地皱着眉,似是古怪于戚映珠的这句话一般,“原来娘娘是因为这个才包容臣的?”
  她一副茫然不得解的表情,只让戚映珠觉得自己受了捉弄。
  可戚映珠眼下还得再忍一忍,想要弄清楚,慕兰时的醋意到底消干净没有。
  “那就是没有醋了?”她问得直白。
  慕兰时望她:“一码归一码,兰时方才不是在问娘娘,怎么连那远房宗亲的籍贯生辰都记得那么清楚么?”
  “那兰时的呢?”她晃动着湿润的狼毫,“娘娘可有印象?还是说,根本没记过?”
  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生辰?!
  戚映珠半眯了眼睛,本想直接告诉慕兰时她知道,可是她又转念一想,只告诉生辰,慕兰时估计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那她到底想要做什么?眼下,只说自己记得她的生辰不还是没什么大用么?
  便只能一直追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气吃醋了,得再哄一哄才行。
  戚映珠机灵的脑袋瓜子便转到了这里。
  她忽然又重新踮起脚尖,也像慕兰时那般,薄唇贴在她的耳侧,任由热气丝丝缕缕地喷洒,钻进她的耳蜗:“那慕大人重新告诉哀家,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可好?”
  “娘娘这是不知道兰时的生辰咯?”慕兰时斜睨她一眼,语气稍稍有些意外,“那兰时便更要伤心了。”
  ——戚映珠当然知道她的生辰。
  她从其它地方飘回大祁,看见那如国丧一般的葬礼时,正是她的生辰。
  戚映珠显然是选好了日子的。
  “慕相再告诉我一遍,不行么?”她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望进慕兰时的眼底,完全叫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声音软软绵绵的。
  嗯……一听就知道这是来诈人的了。
  就像上次那样。
  可偏偏就是这样,明明知道她在诈她,慕兰时却还是心甘情愿地陪她玩下去。
  比如此时此刻。
  “好啊,”慕兰时故意拖长了声线,将那杏眼里面焕出来的亮色一览无余,然后忽然话锋一转,特别轻松相当悠闲,“那娘娘记好了——就在昨日,刚过。”
  死寂,仓房里面,死一般的寂静。
  戚映珠方还踮起的脚尖此刻都忘记收回去;笑容也僵硬在脸上。
  她的脸颊极其明显地动了一下。
  呵呵,昨日刚过?就这么喜欢气她?方才那般磋磨她让她为她研墨润笔还不够,这会儿想给她一个面子,给她一个台阶下,偏偏这般敬酒不吃吃罚酒!
  戚映珠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她冷笑一声:“哦,原来慕相的生辰是昨日呀?看来与哀家记忆中的生辰不太相合呢。”
  慕兰时故作讶然地问:“那娘娘觉得微臣的生辰不是昨日,那应该是几时?”
  “几时?”戚映珠嘴角扯出一抹讽笑,旋即再不搭理慕兰时一般拨开门闩出了仓房,对着帘外大吼一声,“知真!现在马上给我做一碗长寿面。”
  慕兰时没来由地浑身一震。
  嗯……看来这位娘娘脾气还真是大,耐心这么快就告罄了。
  得到了徐知真一声“好嘞”的干脆回复,戚映珠这才慢慢踱步,走回到了慕兰时的跟前,眼角眉梢溺着快意,又扬了扬下巴,说道:“慕相现在的新生辰——”
  “今、日!”她刻意说得极其重,字正腔圆又铿锵有力。
  慕兰时哑然失笑,只垂下头,复抬起头来时,只看见戚映珠留下的一个气呼呼的背影。
  当真这么生气?
  哎呀,慕兰时揉了揉自己嘴唇,慢慢地重新在心里面有了度量。
  原来娘娘哄人的上限在这里,再进一步,她便不肯哄了。今日明明占理的是她慕兰时,结果被她折腾了一番,反倒变成不占理的那一个人了。
  没办法,谁让她遇到了一个霸道的东家呢——猜不对她的生辰日,索性直接给她改了生辰。
  就在今日。
  也罢也罢,大不了回去就用这支这霸主润过的狼毫,在族谱上面多添一笔便是。
  ***
  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很快端了上来,慕兰时执起筷子,隔着蒸腾的汤面雾气望戚映珠,小声地道:“那微臣就在这里谢过娘娘……给微臣改生辰了?”
  兴许是这事太过好笑,就这单单的一句话,慕兰时都笑了好半晌。
  戚映珠懒得同她斗嘴,“哼”了声:“不用谢,大恩不言谢!”
  慕兰时:……
  至于这么生气吗?今天吃醋的人难道不是她慕兰时么?怎么到了最后,生气的人却变成戚映珠了?
  嗯,好吧,她自己也应该知道理由。
  慕兰时只低下头,憋着笑,一边慢吞吞地吃那长寿面。
  戚映珠双手托着脸颊,任由脸颊肉如凝脂一般溢出,左看右看这个乖顺的吃长寿面的“寿星”不顺眼,又说:“可得小心点吃,一边笑一边吃小心噎死!”
  慕兰时:……
  她想了想,抬起头来,两人之间的雾气已然减弱了些许,便说道:“倘若今日噎死的话,那兰时的生辰和忌日便在同一日了,这样是不是给娘娘省事了?”
  戚映珠:。。。
  “你死了就省事,谁管生辰忌日是不是同一日!”戚映珠被她这句话气得无语,干脆也不看这人吃面了。
  她们这些世家出身的,从小一言一行都受了严格训练,想看慕兰时吃得别扭,可能性很低。
  况且此人吃这么热气腾腾的一碗面,脸却越吃越白了……
  倒衬得她像什么观音下凡似的!
  明明平素没这么白。
  戚映珠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眸光却落在桌子的边缘。
  待看清边缘放着什么东西之后,霞色倏然漫上了耳尖。
  那里依然摆放着那支狼毫笔,慕兰时甚至还带了一个笔托来,将其安安稳稳地放好。
  放在哪里不好,怎么偏偏这里!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想到这里,戚映珠也不忍了,索性直接抬脚去踢慕兰时:“不要脸。”
  然而慕兰时反应极快,在戚映珠方踢了她一脚时便反应过来,又敏锐地绞住了她的腿。
  长裙很容易便绞。缠在一起。
  “唉?”慕兰时故作震惊地抬眼,执箸的手恰好悬起,“确实这趁着人良家妇女吃饭的时候小腿勾连……是不怎么要脸啊。”
  戚映珠:!!!
  这个女的!
  她把那个充斥她罪行的狼毫堂而皇之地放在桌子上面,然后戚映珠看不下去了,颇正义地踢了她一脚,却反被此人污蔑。
  戚映珠皱巴着一张小脸,终于泄了气。
  “你快点吃,这么烫这么多都堵不住你的嘴?!”戚映珠恼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因为手边不曾备有筷箸,索性破罐子破摔,拿起那一支狼毫就去戳慕兰时的手肘,“原来不止脸皮厚呀,嗯?”
  慕兰时皱着眉头,看戚映珠那那支狼毫笔戳自己,趁着吃面的间隙,喃喃道:“自用自足啊……”
  戚映珠:。
  她当真觉得此人不可理喻!
  看她把自己气到的样子,慕兰时便不禁莞尔。
  ——是了,哪怕是把她的生辰改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快点吃,吃完快点走,别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
  约略有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戚映珠这才慢吞吞地开口,连视线也挪开了:“听到没有?”
  “好好好,娘娘这是嫌弃臣了,那兰时只能识相点离开。”
  戚映珠皱眉:“谁会留你这个流氓?”
  “可娘娘不也很享受么?我分明记得当时我还取不……”
  戚映珠闻言,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想要武力蒙住慕兰时的嘴。
  “那中正官要是听了你在说什么胡话,定然是给你一个——”
  慕兰时只觉自己已经猜到了戚映珠想要说什么,便自然而然地说:“下下等?”
  “下下流!”
  ***
  觅儿和徐知真凑了个搭伙,看见慕兰时离去,全部好奇地围在戚映珠身边叽叽喳喳地开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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