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觅儿虽然有些呆呆的,但是只要是戚映珠交代过她的事情,她便不会坏事。比如此时此刻,她深深地知道,自己不能将慕兰时的身份泄露。
  徐知真并不晓得慕兰时是谁,却好奇这位常客的身份,问戚映珠:“戚小娘子,那位姑娘是哪位贵女呀?是不是你当时还在戚家的时候,认识的姑娘?”
  “嗯……算是吧。”戚映珠吞吞吐吐地说着,“可以这么说。”
  “哦,那位姑娘应当是个很好的人呀。”徐知真笑得眉眼弯弯,反正她就是这么觉得的,凡是和东家交好的,人肯定坏不到哪里去。
  戚映珠随便扯起一个敷衍的笑。
  可回头的时候,却还觉得罗裙下的肌肤某处,有些眷恋的感受。
  ……难不成还真如那人吃面时胡说八道的一样,她当真喜欢不成?
  不成。
  戚映珠顿时摇了摇头,坚决想要把这荒诞的念头去除于脑海之内。
  明明空无一物了,她却还能感受到异样的湿润。
  ***
  慕兰时回去后,却闻说母亲连夜兼程回到府中。
  “母亲今日怎么回来了?”
  阿辰道:“家主……前家主大人一回来,便直奔祠堂去了。”
  主从二人一句话不说,只是静默相对。
  “去祠堂做什么?”慕兰时忽然笑了出来,手转着圈,“去看我那兄长,是吗?”
  这个问题,几乎是明知故问。
  阿辰同样默不作声,“嗯”了声,道:“是,祠堂里面,现在就剩……公子他一个活人了。”
  剩下的全是灵牌。
  想了想,阿辰又说:“主上,要小的去祠堂那边盯着么?去听听她二人说了些什么?”
  “听她们说了些什么?”慕兰时挑眉,语气相当漫不经心,“你若是有兴趣,便可以去听一听,说不定,能看到母子诀别……”
  慕兰时眼前似乎有微光,星点明灭着。
  其实她并不笃定,母亲会不会像她一样心狠手辣地放过慕严。
  ——自己是真正经历过两世,饮过黄泉水的女人,可母亲呢?
  慕严毕竟身上也有她的血,也是她所出的第一个孩子,仅仅凭着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就能让她下同样的杀心吗?
  慕兰时又眯了眯眼睛。
  她看未必。
  “走吧,阿辰,”慕兰时忽然叫了方正准备出去的阿辰,说道,“我们去祠堂看上一看,我那作恶多端罄竹难书的兄长,看见母亲来了之后,会怎样求饶?”
  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他当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
  “六姐!”孟瑕才从徐州那边回宫来,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六姐姐报喜。
  她向来如此——不管是从什么地方回来,她都会让姐姐先知道自己的安危状况。
  偶尔姐姐心情好,那么姐妹俩还能开心地说会儿话。不过姐姐的心情也有规律可循:比如眼下,孟瑕从徐州平叛回来,孟珚就一定会给她露出好脸色。
  大抵是因为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吧?孟瑕想不到其它原因。
  又或者是说,不愿意去深想别的原因。
  眼下正是午后,孟珚躺在软榻上面,闲闲地看着书,听闻自己妹妹得胜归来,“蹭”地一下坐起来,脸上绽出笑意。
  “十三回来了?”孟珚笑起来,放下手中的书卷,又冲着孟瑕挥挥手,温声细语道:“过来让皇姐瞧瞧,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方乾元启序的少女脸上却还有着未脱的稚气,还有得胜归来的朝气与意气。
  她骄傲地扬起了下巴,“好啊,那皇姐就看看,十三这是伤到什么地方了?”
  言辞之间都是溢出来的兴奋与自豪。
  “切,”孟珚笑了,抚摸她鬓边碎发的动作一停,“确定让皇姐找?”
  她已然勘破这姑娘的心思,本来按她往常的脾气,她定然会不找了。
  可那么一瞬间,孟珚看见孟瑕眼睛亮亮的,只朝着她过来——
  五脏六腑便不由得一沉,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连带着眼神望向孟瑕时也柔软下来。
  就像前世,孟珚总是去故意试探那个人一样。
  能为她冒着夜雨,独独怀揣一颗真心奔来的少年人。
  孟瑕道:“是啊,皇姐不是关心么?那找一找罢!”
  孟珚笑了,眼前的景象却愈发模糊。
  她想,前世的慕兰时也会这样——这光霁的大小姐心肠,在她的引诱下再不是十全十的好,后来还会反过来逗弄她。
  煞是可爱。
  第58章 058
  慕严再度见到他的母亲,是在祠堂之中。
  他浑浑噩噩地醒过来,眼瞧得面前女子不是那个惯常来索命的慕兰时后,眸色中突然出现了浑浊的欣喜。
  ——这几天,围在他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全部都用黑色劲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就不会再有一个不是慕兰时爪牙的人过来见他。
  “你……”慕严抬起头,眼中浑浊的欣喜,在逐渐看清那女人是谁之后,终于变成了盛放的欣喜。
  那不是别人。
  不是慕兰时豢养的爪牙,而是他的亲生母亲,当朝司徒大人慕湄。
  “娘!”他立刻哭丧着脸,膝行着跪到慕湄身边,哭得更大声了:“娘,娘……儿子,儿子,严好想您。”
  慕湄低垂下眼睫,静静地注视自己的长子。
  她很难说清楚,踏入祠堂那一刻,看见自己第一个孩子却被第二个孩子罚在这里,受如此磋磨时的心情。
  可是她对此又能有什么立场呢?
  女儿一夕之间的骤变;自己那个阴森可怖的梦境……
  光凭这些,似乎难以给慕严定罪。当然,这些事情也并非空穴来风,慕兰时命人把慕严关进祠堂后,也同步宣告了他所犯下的过错,又一一用《族规》里面的规定对应起来。
  罚,也是应当的。
  但是人怎么会没有私心呢?
  这既是慕兰时决定的原因,也是慕湄亲自到祠堂的原因。
  “慕严。”慕湄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应当知道,这些年你做了些什么。”
  慕严抬起头,泪水盈眶:“母亲,母亲,儿子已经知道错了,都是慕兰时,慕兰时她陷害我啊!”
  如玉山巍峨的母亲深深地皱着眉头,看儿子这般狼狈的模样,不由得道:“她陷害你?可我看到的不是如此……你所犯下的过错,她全部都在《族规》里面,一条条找了对应出来,你是觉得还有哪些地方不符么?”
  慕严这才定了定神,大脑里面难得出现一丝清明理智。
  呵,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符?慕兰时这般的阴险小人,自然做事滴水不漏,她既然将他的罪状都一一列好了,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找到什么错漏!
  更何况他现在被关在祠堂,这便是想做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了。
  “母亲,”慕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算改变自己战略,“儿子有错,儿子有错,您知道的。”
  “嗯。”
  “儿子是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情,罪不容诛!但是,慕兰时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啊,您就为了我们慕氏宗族考虑一下吧!不要让她当家主,她当了家主,只会把我们宗族这么多人全部害死的……”
  “不让她当家主?”慕湄道。
  慕严胸口滞闷,仍道:“儿子并非还在觊觎家主之位,而今告诉母亲,只是为了劝说母亲,千万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让慕兰时当,那也可以选别的人呀!”
  说到这里,他的眼底拂过一丝怨毒的光。
  呵,事到如今,他已经完全败了。可是,他也不想让慕兰时赢得这么轻松。
  凭什么他失去了一切,而她就得到了一切?
  明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既然这个家主之位不能是他的,那赠给旁人也无妨,总之,就是不能让慕兰时过得这么快意!
  “选别的人?你觉得还有什么别的人可以选?”
  “我看六姑的女儿,五叔的儿子都……”慕严下意识地就从口中蹦出了几个推荐的名字,但很快反应过来,又改口道,“娘,我们不是还有一个慈慈吗?慈慈她年纪尚轻还未成年,正好您也未老,恰恰可以培养她长大。”
  “慕兰时心狠手辣,您让她当了家主,这对我们慕氏宗族长远的发展来看并无裨益!”
  听着这般攻讦的话语,慕湄心下倏然有些不自在。
  她本来以为自己膝下几个孩子相处得都很好,如今看来,却不是如此。
  “不行,”慕湄摇了摇头,语气颇有些沉重,“严,你在谷雨雅集上面也瞧见了,兰时她已经拿出了家主令牌。”
  “换句话说,现在的家主正是慕兰时。”
  莫说是他慕严,就连她慕湄,也不能把慕兰时怎么样。
  慕严闻言,绝望地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慕湄,“母、母亲,你的意思是说,你拿她也没办法?你不能将令牌收回来?!你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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