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等等,这次我绝对不允许你再逃走!你别想逃!”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在崔遗琅跳下去的下一刻,薛平津当即从马上跳下来,他伸出手,拼命想要抓住他,跟他一起跳了下去。
两个人如同乳燕一般冲进翻涌的江中,顷刻间没了踪迹。
第94章 山洞之夜
“扑通——”
崔遗琅跳下山崖的同时便听到背后薛平津的叫声,几乎是他掉进江里的下一刻,另一个人也和他一起跳进了水中。
初春的江水寒凉至极,腥涩的江水不停地往喉咙里灌,崔遗琅憋住呼吸,艰难地在湍急的水里睁开双眼,居然看到薛平津就在他身前。
薛平津脸色泛青,口鼻中不时冒出一连串的气泡,四肢在水下乱动,慌乱间抓住崔遗琅的一截袖子。
这人不会水!
意识到这一点后,崔遗琅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可薛平津抓住他衣服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在水下拖延的时间过长,他可能也会被这人拖死在水里。
“砰——”
一连往薛平津身上砸上好几拳,可这人仍旧死拽住他的衣服不肯放开手,一双杏眼瞪得老大,散开的长发在水中浮动,颇有种水鬼阴魂不散、死不瞑目的味道。
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怕是摆脱不了这只“女鬼”,崔遗琅只好拽住他的衣领,仰起头,四肢划动,拼命往水面浮,好在薛平津也有学有样地摆动四肢,两人好容易才冒出水面。
来不及大口呼吸,湍急的江水直接将他们往前推,崔遗琅耳边全是江水的湍流声,被江水中冲走的过程中后腰处撞上尖锐的礁石,痛得他脸色发白,挣扎地抓住一块飘浮的浮木,指甲深深地扣进木头的缝隙中。
两人也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直到一股激流将他们拍上一片小三角洲,好不容易从江里爬出去,他们精疲力尽地趴在岸上喘气,这一番也算是死里逃生了。
直到这时,薛平津都还紧紧地拽住崔遗琅的衣服不放,骨节用力到发白,泡在冰凉的江水那么久,他冻得浑身发抖,脸色青白,却依旧固执得不肯放手。
崔遗琅咳出呛入肺中的水,他额角脖颈处都有擦伤,后腰也疼得直不起来,但眼下也来不及查看伤口,他警惕地观察四周情况,天色已黑,他们也不知道被江水冲到哪里来了,薛焯这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派遣军队来抓他。
这时,他突然看见远处亮起一串火光,急忙将耳朵贴在地面上,隐约能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崔遗琅心里一紧,起身就想跑,看到身边还在咳得像破风箱似的薛平津时,他当即做出决定,上前干脆利落地卸掉对方的两只胳膊。
“啊——你他妈干什么?”
薛平津本就怕水,儿时他嫡母娘家的侄儿曾经故意把他推到后花园的池子里,若不是他哥哥及时赶到把他捞起来,他恐怕已经淹死在池里,从那以后他便患上怕水的毛病。
刚才头脑发昏,只想着不能让崔遗琅逃走,才不管不顾地一起和他跳下来,直到真的跳进水里才知道后怕,好容易死里逃生,又被崔遗琅卸掉两只胳膊,疼得他满头大汗。
薛平津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开始尖叫起来:“贱人,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不然老子弄不死你!”
崔遗琅提起他的衣领把人拽起来:“别在这里鬼叫,我没时间跟你啰嗦,跟我走!”
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轻易在这里结果此人,耽搁太久也害怕薛焯的军队听到打斗声赶过来,但不能把薛平津留在这里,只好暂时将他押作人质,带上一起上路。
他将薛平津的黑刀踹进江里,强制性地将人带走。
在他们离开后一个时辰后,夜色暗沉,天空突然开始下雨,铅灰色的乌云上空盘旋,钱塘江的水位往上涨,江流更加湍急。
风雨声中,滚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雨帘中依稀可以看清这是队在雨夜中赶路的骑兵,马匹雄壮,士兵装备精良,坐在最前面高头大马上的是个身穿缁衣大氅的男子,身材高挑,眉宇锋利,浑身上下都有一股身居高位的凌冽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是薛焯。
若是崔遗琅在这里,定会吃惊地发现他瘦了许多,上次在猎宫命悬一线让他元气大伤,即使让太医开方子好生保养一番后也没能完全恢复过来,说是伤到了根本,鬓边两束打理得很整齐的华发格外显眼。
若说以前身上还有几分爽朗的气度,如今却浑身上下都是阴鸷和戾气,蝮蛇一样阴沉的男子,当手下的士兵和那双眼睛对视时,都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刺心脏。
每到天冷的时候,薛焯都会感到自己身上的那道伤口在隐隐作痛,似乎是提醒他如意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他垂眸凝视江面,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他的伤口又开始痛了。
士兵们都在到处寻人,薛焯身边的亲信脸色不太好:“侯爷,江水湍急,又遇上暴雨,三公子又不识水性,恐怕凶多吉少。”
薛焯没出声,眼底突然泛起一道冷光,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下马走到一片长有芦苇的小三角州处查看,他伸出手,在芦苇丛中发现一个手印。
他轻笑一声:“这个手印看上去很新,看手指的方向,似乎是从水里爬出来时留下的。崔遗琅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传令下去,张贴通缉令,捉拿崔遗琅,要活的。顺便让周边各个州县的人格外留意两个少年一起出行的,凡是提供相关消息的,重赏。”
“是,属下即刻就去办。”
此时,距离江边几十里外的一个山洞里。
崔遗琅带薛平津连夜逃离江边,走到半夜,两人都精疲力尽,又冷又饿,实在是走不动了,还倒霉地碰到下暴雨,忙找了个山洞躲雨,打算在这里歇息一夜。
一番打扫和生火后,总算清理出一片能住的空地。
崔遗琅坐在火堆前,一边烤干湿透的衣服,一边用山洞里收集起来的枯藤简单编了几张席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树的藤蔓,水分流失后非常结实,用来编这些东西正好。
他做这些手工活时,旁边的薛平津一直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崔遗琅怕他作妖,不仅没给他接上手臂,还用藤蔓把他绑得结结实实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薛平津连声求道:“如意,好如意,你就帮我把手臂接上,给我松松绑吧,求你了,我身上疼得很,我保证不会逃跑的。”
崔遗琅对他的求饶置若罔闻,头也没抬地继续编藤蔓,显然知道眼前的少年是个面善心奸,从前吃了那么多次亏,哪还会再上当。
被绑成粽子的薛平津一蹦一蹦地跳到他身边,跟只兔子似的,再次哀声求道:“如意,你就疼疼我,给我松松绑吧,我喜欢和你待在一块,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逃跑呢。”
崔遗琅冷笑一声:“哦?我记得是谁说过,只要我落在他手里,一定要弄死我的?”
听到自己几个时辰前说的话,薛平津也不见羞愧害臊,反而开始装相:“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你就放开我吧,求求你了。”
他娇声哀求了好几回后,因为崔遗琅依旧不搭理他,渐渐开始控制不住情绪,一张较好的脸蛋顿时扭曲起来,又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
崔遗琅忍不住皱眉,他一直觉得薛平津这人脑子有点毛病,不是在骂他,是字面意思上的脑子有病,这人情绪转变非常快且无厘头,时而猖狂大笑,时而娇声卖乖,又时而发疯尖叫,非常难缠。
他见过先江都王吸食寒食散时的模样,但也没有那么癫狂的,不过想到当初在卢府看到薛平津发癔病的疯样,也明白了几分。
这人确实是有疯病,和疯子计较也没意思。
眼下,薛平津一边尖叫,还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打滚撒泼,大又一副不放开他,他就能闹一晚上的架势。
实在经不住他这样在耳边大吵大闹,崔遗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可警告你,现在你是我的阶下囚,之所以不杀你,是想把你带回江东王府,做为人质来威胁薛焯的。我可以给你松绑,但你和我同行的这段时间里,如果你有半点不轨的举动,我会立刻杀掉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快给我松绑吧。”
薛平津连声答应,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浮现出甜腻腻的笑,一侧的脸颊上还有个小梨涡,不得不说撒娇卖乖的模样确实讨人喜欢。
崔遗琅上前帮薛平津松绑,把他的手臂接上,然后便指使他干活:“你现在去把我们俩的衣服烘干,然后把水烧开,把鱼处理好后扔进去。我们今晚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得吃点东西保存体力,明早你就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