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例如——捕捉到真理领域之外的力量波动?”
金石之王立即意识到,首领是在怀疑真理之钥毫无征兆的发狂背后,还有其余存在的教唆或控制。
作为整个朗基努斯的金主,金石之王几乎供应了组织60%的资金,其中也包括建造研究院的资源,故而他手里掌控着研究院四处监控器的调查权限。
他不敢怠慢半分,通过通讯设备命令属下,查看所有仪器最后发出的监测讯号,很快得到了准确的回应。
“没、没有,只有真理之钥自己的力量波动……”
会议室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由于在场的另一位同僚只是一具尸体,金石之王只能听见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不知不觉中扣紧手指,变得更加紧张了。
半晌,首领终于转移目标,墙壁中心长出的眼睛移向心灵之影:“你有什么看法?之前让你注意过厄命女巫的精神世界,你觉得她暗中动手的可能性大吗?”
在首领看来,不仅是这次严重事故恰好发生在厄命女巫初入组织的关头,而且她和真理之钥之间还发生过一些摩擦,让人很难不产生怀疑。
在首领的注视中,心灵之影很快坐立不安。
裹尸布边缘不断向内收缩,像是面临外界威胁而缩起来的含羞草,要是她还活着,或许心率早就飚上120了。
“我……我按照您的吩咐做了,”这是真话,心灵之影为自己打气,腰板挺直几分,“她没有背叛组织的意愿!”
她的撒谎技术并不高明,但好在此刻金石之王和她一样战战兢兢、吞吞吐吐,甚至把她衬托得更为可信了。
金石之王垂头思索着,忽然提出一个猜测:“在事发前,真理之钥正在照常研究,然后在某个瞬间,它忽然变得癫狂古怪起来……”
“这样的表现,像不像是被高层次的知识污染了精神?”
“你的意思是,真理之钥可能在发疯前,研究出了一些禁忌的真知?”
首领若有所思地喃喃:“可它拥有堕落知识的血脉,能让这种脱胎于污染的种族疯狂,那是何等禁忌可怕的知识?”
那么高层次的知识,首领只能联想到真理之钥一直以来的野望——
创造神灵。
难道它真的研究出了造神的核心、世界终极的隐秘?
“或许,我应该亲自前往研究院废墟,探查现场……”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首领就愣了一下。
仔细回想,他好像已经有许多许多年没有再凝聚出人形了。
因为自身永远被遗忘的特质,加之对隐藏保密的考虑,首领并不热衷于与外界交互,而是长久地用一栋血肉建筑的形态,漂泊在荒无人烟的维度边界。
唯有在开会时,才会有几位高层通过画作通道,来到他体内,与他对话……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单单只是“没有兴趣”这样的理由,真的能支撑他在漫长的岁月中,都抛弃用更方便的人身行动吗?
就好像,首领被无形的力量抹去了“外出”这个念头,亲手创造了这间血红房间,又反过来成为房间的奴隶,一直一直被困在这里……
但在今天,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逐渐削弱,让首领再一次想到,其实他是拥有出行的自由和能力的——比起这些不靠谱下属的信息汇报,他本应该更信赖自己的双眼!
沉吟片刻,首领逐渐从脑海中搜寻出更多异常,但他掌握的信息不足,无法联系到命运黑山羊的影响上,只能暂且搁置这些突如其来的怀疑。
既然可能有力量在阻挡他外出,那他反倒是更想亲身外出看看了。
收拢万千思绪,首领的语气变得更为笃定,重复一遍:
“我会亲自前往研究院废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只通体黑色的、布满奇异花纹的山羊角颤动嗡鸣,仿佛在发出声声哀叹。
山羊角没有明确神智,只有命运领域与生俱来的强烈本能,而现在,本能告诉它:
某种颓势已然势不可挡了。
它将重归沉寂。
……
另一边。
正如少女清点梳妆盒中心爱的珍珠,女巫正在仔细视察她的乌木匣。
匣子内部,被分为上下两层。
下层漂浮着无数虚幻的猩红“∞”,它们沉沉浮浮,相连成一片不详的血色海洋。
人们随着血海的波浪而沉沉浮浮,被困于这些小小的符号里,更是困于自身恶意筑造的噩梦。
端详良久,女巫轻轻合上这一层。
随着匣盖沉沉闭合,咔嗒轻响——
一切哀嚎的、惨叫的、绝望的声音;
一切灾难、不幸、混乱与恶意……
都被尽数锁进匣里。
木匣原本乌黑发亮的表面,多出几分暗沉的红,恍若镀上了一层不详的血色,不知道是因为倒映着厄琉斯垂落的红发,还是真的饱饮鲜血。
而在匣子第二层,躺着一面月亮般明亮的银镜。
镜面微光闪烁,浮现出一张张静静安眠的脸庞。
在真理之钥摧毁研究院的瞬间,包括密封舱玻璃在内的所有反光面,都成为厄琉斯掌控之中的镜子——镜中的倒影纷纷朝外伸出手,像传说中的水中妖精,以拥抱般亲密无间的姿态,带着镜外的本体沉入镜面,安眠于此。
等他们再度醒来,或许整个朗基努斯都将不复存在。
或许是感受到痛苦的阴霾正在远去,不少陌生脸庞的嘴角边,都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厄琉斯偏头看了一会儿,同样合上这一层,将希望、生机与未来暂存在匣中。
匣子上下,仅有一层之隔。
可一面是无尽绝望的地狱,一面却是凝结着救赎的静谧之地。
这样的反差,似乎与生灵内心的善与恶、命运的正面与负面并无不同,同样是一念之差。
心底漂浮起朦胧的领悟,厄琉斯倏然感应到,自身的力量增强了。
她屡次降下灾祸、将他人命运引往不幸方向的举动,恰好践行、贴合并驯化了命运负面的概念,推动本体对“命运”整体的掌控进一步增强。
与此同时,易逢初的胸腔内,那颗蛇蜕化作的七层心脏同样发生了变化。
最外层浅银色的心脏逐渐变得透明,像是初春暴露在阳光下的薄冰,无声地融化、消解,融入易逢初体内。
霎时间,易逢初冥冥中听见了潺潺的水声。
漆黑的眼瞳深处,广阔的命运之河倒映在其中。
这一次,他不仅看见了河流表面缓缓推进、规律有序的波浪,他还能更清晰地看见河流之下,某些不和谐的、隐蔽的漩涡,听见部分命运变动的错音。
在秩序的第一原则下,易逢初进一步接纳并掌控了命运中不可避免的变幻无常,将最可怕的混乱藏进匣子里。
唯有最为罪孽深重、穷凶极恶的人,灵魂会通过匣子的缝隙,坠入不幸与祸乱深处。
命运河畔。
祭司库尔特身旁散落羽毛笔和羊皮纸,手持一把竖琴,应和着河流之声拨动琴弦,在清澈透亮的乐声中构思圣典的下一卷。
忽然,它拨出一声突兀的音节,一根琴弦在指间应声崩断。
库尔特无心关注这些,它翠绿的眼眸虚虚凝望着河面,眼神恍惚缥缈,如同看见了某种隐蔽的启示。
没过多久,翠绿宝石般的眼瞳之下,淌出两行血水。
“祭司大人!”
附近的族人发出惊呼,蛇尾游动,焦急地赶到库尔特身侧。
库尔特却如雕塑般一动不动,视线定格在某个方向,哪怕眼瞳像被烈焰烧灼,它也丝毫不在乎。
任凭血痕在脸上凝固,它忽地露出灿烂的笑容,高声朝族人宣布:
“我获得了启示!……命运的启示!”
“自此之后,世人可尊称祂为命运主宰、世外衔尾者、银白群蛇之王;亦可尊称祂为混乱的领主、不幸之匣的掌控者、命运错音的拨弦之神……”
“我看到,祂将为罪孽者降下应得之罚——哈哈哈,祂会是命运永恒的主人!永恒!!”
这层次过高的启示,在库尔特的精神世界掀起动荡风暴,令它暂时抛弃理智,浑浑噩噩地站起身,沿着命运河畔跌跌撞撞地游弋,放声大笑,将主的永恒光辉播撒向更远的维度。
这一刻,无数命运领域的异能者恍然间听到库尔特的笑声,情不自禁顺应直觉,跟随它低声吟唱:
“混乱的领主、不幸之匣的掌控者、命运错音的拨弦之神……”
“主将永恒……”
而无数星象师观测中的命运星盘,主星光芒愈发强盛,威压节节攀升,明亮得即将彻底驱散星盘内所有隐藏的阴霾,明亮得让他们齐齐闭上眼睛,躲避这过于刺目摄人的光彩。
众人之中,当代最强的星象师——星体领域七阶的阿丝忒洛伊兹所能观测到的内容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