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怕夜里总是做梦,会影响你休息...”
她指了指他的眼睛胡诌道,“你看看你,眼下都是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
“我无妨”,李信业沉声道,“我只是想知道...”
他的后半截话还未出口,桂妈妈抱着衣裳送过来了。
“姑娘,老奴倒是找出几件样式不错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妈妈放在衣桁上吧,我等会出去穿。”
桂妈妈放好衣服后,何年站起身,湿淋淋地走出汤泉。
“李信业,我有一些事情需要验证,等我想通了其中关窍,一定会告诉你。”
她立在池边,才觉出冷风吹过,生出些寒意。
“现在,你先背过身去,我要先换衣服。”
她脱了外裳,在李信业看不见的地方,一件件脱净又擦干后,才穿了一件看起来宽松的月白大衫。
虽然是十四五岁时的衣服,但大衫松落,她成年后高挑了些,却也更清瘦了,倒是堪堪能穿。
何年边换衣服,边对李信业说,“你也快点洗完,我们去大理寺,我负责引开人,你遣暗卫去动手脚...”
李信业沉闷应了声。
他如言背身垂眸,却不知为何,似能看见她提着湿裙走过,地上拖着的道道水渍,悉悉嗦嗦换衣服时,裸露的雪白肤色。
李信业闭上眼,画面却更清晰了。
她的遮掩,于他而言,是透明的。
月光一样,挡不住春色。
【作者有话说】
宝们,谢谢阅读,这章是过渡章,因为下一章走剧情,会比较密集的行动,所以放在后面一块了。
第68章
◎解剖尸体◎
“李信业”,回去的路上,何年猛然想起来,“昨日宋居珉,既然是特意设局伏击,那跑回去送信的暗卫,会不会是他故意放行?”
李信业神色晦暗,“恐怕宋居珉已经知道了...”
他穿着沈初明的海青色交领长袍,腰间佩戴古玉绦环,儒雅文气的装扮,硬是叫他穿出英气逼人之感。傲然霜雪的遒劲青松一般,英挺峻拔。
“不过普荣达就要来大宁了”,李信业目光幽深,“他们之间再度合作是必然,就算宋居珉知道是我在背后动手脚,李仕汝没有当场抓获我,他明面上也没有办法...”
李信业深知,他此前对宋家的算计,全靠着攻其不备,出其不虞。一旦宋居珉反应过来,就失了先机,所以他才会急着下死手。
何年咬着唇,问了一个李信业没想到的问题。
“宋居珉...他私下里养了很多暗卫吗?”
她一直以为李信业有暗卫,是因为他本就是将军,手底下有很多追随的将士。没想到宋居珉是文臣,暗地里也有这么多可以调动的暗卫。
但事后想想,堂堂宰辅,若是没有摸黑干脏活的人,才是怪事。
“确切来说是死侍”,李信业语气平淡,“有妻儿老小在他手中,不替他卖命会死的人...”
李信业谈及此事,没有任何波动,他一直都知道宋家豢养了许多死侍。
“先祖皇帝凭借武力篡权夺位,最忌讳官员手底下握有兵权,便是寻常官员也按照官阶,制定严格的护卫人数。宋居珉身为宰相,依据律例府中护卫不能超过五十人,毕竟就连亲王的护卫军也不过百人而已...”
何年想了想,确实如此,“我家中护卫不过二十多人,但身强体壮的男仆很多,其实就是换个方式养护卫而已。”
“所以,萧太后把持朝政后,见大臣们清减了护卫人数,却大肆畜养私奴,便下令将佃农、奴婢等统一编入户籍,禁令采买官私奴婢,推崇民间雇佣奴婢,大户人家虽然还是采买奴婢,却也只是私底下进行。”
她指了指自己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不豢养私奴私婢?比如那些家生子,你若是改为雇佣关系,他们倒要闹上一闹,觉得主家不肯对他们一家老小负责呢!不过,好在朝廷对私奴管得严格,私婢倒不怎么在意,毕竟,他们觉得一群女婢,能成什么大事?”
“但是,自我记事开始,倒是没在高门贵家,看到过随意打骂、役使、赠送和贱卖奴婢的,否则传出去是笑话不说,也经不起政敌弹劾...这也是宋府挖出这么多尸骨,会激起民愤的缘由,因为家主没有打杀奴婢的权力...”
李信业视线辗转在她面上,眉宇肃然又松动,他挑帘看着窗外,眼底都是黯淡。
“皇权和臣子之间,既是相辅相成,也是相互抑制的。天子不许官员养护卫,宋居珉这种权臣,怎会老老实实就范?许多亲王和大臣,都会在暗地里豢养死侍,昨日刺杀徐翁的幕后主使,若当真是宋居珉,那便是他豢养的死侍所为...”
他见女娘蹙眉不语,宽慰道,“承影心思细腻,他提前回了将军府,自然会处理这些事,你不必过于忧心。至于你我二人,现场的痕迹已经尽数抹去,大氅烧了,追影暂时藏在汤屋...”
“李信业”,何年眸光微挑,不等他说完,露出促狭的笑,“你平日怎么吩咐手下暗卫做事情?”
想到这是机密之事,她也不为难他,提出自己的布局。
“无论宋居珉有没有发现,这都是我们最后一次利用他和北梁的罅隙,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
她坐在颠簸的马车上,靠近他道,“所以,你通知承影,让他去找我的侍女暗香,要她以研制新菜式为由,差遣赛风去一趟云梦楼,采买一批云梦楼的美酒佳肴...”
李信业与她目光交接,立刻心领神会。
何年重复道,“切记要暗香以自己的名义,吩咐赛风做这些事。这样,就算我们昨夜仓促出府,惊动了赛风和狸奴,他们也不会怀疑遣赛风去云梦楼的目的...”
“还有...”,她想起要给黑娘找女儿的事情,“让承影通知黑娘来大理寺等我,我带她去仵作那里找人...”
李信业点了点头,出去安排事情前,不忘点评一句,“秋娘...我发现你有做坏事的天赋...”
许多事情,李信业需要动脑子谋划许久,她几乎随机应变,立刻想出杀人诛心的法子。
就算她是什么精怪附体,李信业也没有听说过,有精怪能熟谙人事,操纵权术至此,而不是靠着美色惑人。”
迎着他的打量,何年坦诚道,“我度过了非常无趣的前半生...”
回忆过往学术生涯,她连牙龈都是麻的。
“我每天关在书房里研读资料和史书,古往今来,上下千年,我通读了许多理论和知识...”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像猛虎出柙,擦拳磨掌,急需实操和验证...
李信业却唇角轻牵,拆台道,“我怎么听闻,沈娘子素来爱热闹,点茶、焚香、投壶、挂画、玩双陆、打马球,凡京城贵女宴饮诗会,结社团行,沈娘子无一缺席...不仅盛装出席,还要艳惊四座,出尽风头...”
他低落半日的神色,展开挖苦的笑意,“我从未听过沈娘子,是醉心书斋衔胆栖冰,沉迷于学问,追求澹泊宁静之人...难道传闻有假?”
“传闻不假...”
何年听出了他的不怀好意,黑黢黢的眼睛,直视着李信业,真诚极了。
“只是我如今嫁做人妇,改心性了。都说男子喜爱温柔娴静的女子,料想将军也是如此...”
李信业未曾想过她会这般回答,连连闷咳几声,挪开了视线。
一直到出了马车,交待完暗卫要做的事情后,李信业泛红的耳根热潮褪去——
他才意识到,‘温柔’和‘娴静’,她到底和哪一项沾边?
..............
马车停留在大理寺外。
何年见黑翠花已等在那里,她心道李信业的暗卫,果然办事利落,想要培养自己人的想法,在这一刻也达到了顶峰。
黑翠花穿着家常的便服,走到何年面前,悄声说,“主子,我刚刚找看门的狗脸侍卫搭话,你猜怎么着?”
她露出惊诧的表情,“大理寺卿死了,一早抬回来就断气了,那狗脸侍卫还赶我走,说今天大理寺不受理任何案子呢...”
何年扫了眼大理寺威严的青铜山门,目光也郑重起来。
山门外两尊气势磅礴的石狮,与门前立着的黑色大理石,为司衙添上庄严与肃穆。
这合该是王朝最威严的地方,为天下人谋公正的地方,可内里也烂透了。
她随着李信业走过去,那侍卫很快放行。
黑翠花嗤了一声,“果然是狗脸侍卫,我下辈子也要托生个富贵人家。”
何年拍了拍黑翠花的手,“黑娘好志气!”
小衙役带着他们去停尸房,大理寺正贾真也很快赶了过来。
只是,停尸房外,衙役进去通传后,愁眉苦脸的走出来。
“将军恐怕进不去,王仵作说了,他验尸的时候,不许旁人打扰。”
李信业正在想一个小小仵作,怎么敢违逆上峰的命令,就见贾真面上都是为难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