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其次,你拿提供宋相通敌叛国的证据做幌子,既可以敲打宋相和庆帝,以此要挟他们尽快达成合约,同时,一旦合约达成,那宋相所*谓的通敌叛国,就会不了了之。毕竟,届时大宁和北粱是兄弟之国,姻亲关系,自然没有通敌的说法。
  而一旦你们合作起来,就会将矛头对准将军。毕竟,将军不出面,你们永远不会团结,但是将军一出面,你们就会迅速联合起来...而你想要对付的,只有将军而已,提供宋相的罪证,只是引诱将军上钩的饵料而已。”
  狸奴袖子里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面上却全是松弛之色。
  “夫人,你实在是冤枉奴了,奴只是见将军想要除掉宋家,这才提出合作...”
  何年没有看他,目光凝在李信业面上,声音里带着笃定。
  “狸奴,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将军有无数个扳倒宋家的手段,但永远不会拿溯雪之事,当作劈向宋家的夺命剑!”
  六十万英魂葬身溯雪,这顶黑锅让宋居珉背着,岂不是大材小用?
  她可是打算将这笔帐,算在庆帝身上。
  天子当初为了上位,不惜通敌叛国联合北粱,谋害周将军父子,毒死昭隆太子,让六十万将士枉死...
  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能逼天子退位?
  “而你...”何年指了指狸奴,“你的底牌我看见了,软肋我也看见了,我为何要与你做交换?”
  狸奴笑得纯良无害。
  “夫人说什么呢,奴不懂...”
  “你不懂,那我就解释给你听。”何年斟了杯茶,递给李信业,又给自己倒一杯。
  喝了小半杯茶后,才缓慢开口。
  “你负责将周庐送进宫,结果人没有送进去,周太后反而认回了侄子...此事既然机密,那对于你真正的主子来说,你才是最有可能,泄露天机的人...”
  “恰好,我在坤宁宫中遇险,赛风是你的人,本来应该明哲保身,她却选择拼死救我出来。这种事情,你能立刻知道,你的主子也能知道,你叫你的主子如何不怀疑,你和赛风起了异心?”
  狸奴长叹了一声,“夫人既然这般怀疑,奴也无话可说,奴的命就交给夫人决定!”
  何年语气轻松,“我肯定不会要你的命...”
  她转向李信业道,“将军,不如把这个嘴硬心肠坏,还惯会骗人的东西,关起了吧!”
  “对外放出消息,赛风活得好好的。”
  何年神情悠哉,狸奴讥诮道,“夫人是不是傻了?你拿赛风的命要挟我,我为何要为那个贱奴送命?”
  何年走近狸奴,拍了拍他的脸颊,“你今晚怎么不算是,为她送命呢?”
  “我只是救活她,让外人知道她活着,你就说我拿她的性命威胁你。可见你也知道,赛风探子的身份暴露了,她定然活不了。她既然注定活不了,何须你跑过来看一眼,又在我和将军眼皮子底下表演掐死她?
  再则,她活下来也是死,可你还是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过来看她一眼,可见,赛风果然是你的软肋...”
  “你能想到在沈家安排二皇子的人,可见你心思细密周到。那你怎会想不到,赛风身份暴露,你也会招惹怀疑?而你依然来了,不但来了,短瞬之间,就想到与将军合作,可见,你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而一个人在意谁,不在意谁,就像咳嗽一样,是隐藏不起来的。你想保住赛风的性命,提了两个将军不可能答应的条件,你这般聪明,怎会想不到这点?而你特意提出来,第一条只是为了让将军不怀疑,可你的重点在第二个条件上,你求将军让你杀死赛风,以保全自己,实际上是,你想试探我对赛风的态度...”
  “当你知道我不会杀赛风后,你才提出让将军促成普荣达议和的事情,可见赛风在你心里,还是很重要啊?”
  “夫人说笑了”,狸奴眼里都是鄙夷,“她就是个贱奴而已...”
  “她确实是个贱奴”,何年抿了口茶水,“对于北境经略安抚副使家的小郎君而言,她就是一个你们家买来的,带有北粱血统的奴仆而已。但是,对于兄长惨死,一路冰天雪地逃亡,陷入绝望与无助的王行止而言,她的意义就太不一样了...”
  狸奴斜睨着何年,清水般的眼睛化作寒冰。
  “夫人,在胡说什么?”
  何年低沉道,“我也是刚看了北境枉死官员的记录,才知道经略安抚副使王韶光,有两个儿子,分别唤做王景行和王行止。”
  “卷宗里记载,你的兄长曾因北粱突袭而受伤,自此身体很差,靠汤药吊着续命。因为不能承受路途颠簸,只能将养在灵关...”
  “卷宗里说,你的兄长宛若‘面若浮白映血痕,有菩萨低眉生孽之相’,因此,溯雪战败,北粱南下,灵关陷落后,他遭受数十个北粱骑兵凌虐而死...”
  “我之前想不通赛风为何要救我,但看完你兄长的死因后,我似乎明白了当日,她为何要对我说,我可以死在她的剑下,但不能在她眼前被奸污...她想救的原不是我,而是你悲惨死去的兄长...”
  “卷宗里没有提及你的死因,那我姑且推论,你和赛风活了下来。而你们活了下来,背负着这般血海深仇,却还要沦为北粱探子,只有一种可能,你们要复仇,不只向北粱复仇,也向大宁复仇,借北粱之手报复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前世,正因为有狸奴这个藏在暗处,浑水中搅局的人,才会每个人都下场悲惨!
  第87章
  ◎小报◎
  一连几日,谣言随着寒风,钻进酒楼茶肆、更铺火房、水门码头...
  直至传遍玉京城的大街小巷。
  汤面摊的小贩和食客交头接耳,胭脂铺的老板和贵妇们窃窃私语,贡院里的学子议论纷纷...
  就连四更天,挂着‘天晓诸人入市’旗幡的食肆里,托着黑漆盘的跑堂,也忍不住凑在赶早朝和应卯的官员面前,谄笑着打听消息。
  “官爷,您就给小的透个底,早起新传的消息,有鼻子有眼,究竟是不是真的?”
  过去,他们从小报上看到朝野秘闻,涉及高官宠妾灭妻,高门贵女私通...
  都足够他们咂摸好几个月...
  这一次可不一样,铺天盖地都是这个王朝最顶尖的大官,乃至当今天子的秘辛,老百姓们几乎到了废寝忘食,全民吃瓜,时实跟进和追热点的地步...
  过去一日一更的小报,现在一天能刊印好几回。
  这跑堂小厮三更天开了店门,第一件事就是看最新的小报。
  看完之后,心里膨胀着旺盛的求知欲,迫切想找个靠谱的官员求证清楚。
  而他询问的这个人,正是大理寺少卿裴中,谣言的当事人之一,最近被传喜爱人妻,因为能满足他的变态癖好。
  裴中是为了查谣言的事情,才在早市铺子里寻访。
  这一路上,无论是正在铁鏊子上摊饼的小贩,还是啃着羊脂韭饼,穿着麂皮靴的正店商人,只要他问起谣言的事情,来人见他穿着官袍,都要反过来找他求证,搞得裴中分外烦躁。
  他起初强撑着性子探查,结果丝毫没有头绪和进展,他也耐心耗尽,只想草草应付差事罢了。
  他的下属左寺丞沈初明,低头咬着焦酸馅蒸饼,不去看神色尴尬的上峰。
  那跑堂见裴中不理他,本想问一旁的沈初明,可此人气宇轩昂,十分贵气,他担心是特别厉害的大官,张了张嘴没敢开口...
  沈初明却忽然倾身上前,主动问道,“你这小厮,方才说得最新消息是什么?”
  这几日谣言漫天,许多涉事官员都请了病假。
  本朝官员称病不朝,有政见不合要挟天子的意思,也有向天子表达委屈或自证清白的意思。
  殿前司朱忠向来得庆帝信任,自从坊间传言他是靠身体上位后,他第一日就称病请辞了。
  郭路郭御史也以‘犬马之疾,恐污清议’为由,在家中闭门不出。
  官员接二连三缺席,加之庆帝也偶感风疾,遂罢免了三日早朝。
  勒令京畿衙门,兵马司和大理寺,一同调查谣言来源。
  从封丘刚回来的沈初明,只能先压下要参奏的事情,先协同上司走访调查。
  他们摸索几日,才捋清楚脉络,知道谣言最早是从早食店开始的。
  今日早朝前,他便和上首裴中一起,在这家望火楼脚店用早膳。
  那小厮听了沈初明的询问,窥私欲占了上风,凑到沈初明耳边,眉飞色舞的讲述起来。
  可这个时间点生意繁忙,厨娘舀粥的木勺柄,敲击着锅沿,跑堂只能先去端粥。
  回来时从托盘的油纸里,摸出一张今晨最新的小报,呈给沈初明。
  “官爷,这是我早起打开店门时,塞在门缝里的小报,一连十几张呢...”
  沈初明接过制作粗劣的油墨麻纸,皱了皱眉,“开门就塞在门缝里了,也不收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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