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若是印得常用通本也就罢了,偏偏是孤本,偏偏她的喜好太过鲜明...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原来是有大纲细纲乃至章纲的,结果我写着写着就跑偏了,花了两天重新捋了下大纲。
  真的绝望了,小时候写作文跑题,现在写小说跑纲
  第88章
  ◎交锋一◎
  文德殿九重丹墀下,朝臣伏跪如波浪。
  自流言肆虐以来,这是早朝人数最为齐整的一次。
  因为天子下令,无故辍朝者以抗命论处。
  可流言如刀,剜尽了朝臣和天子的脸面,就连一贯打瞌睡的曹茂,也耷拉着脑袋,面上尽是颓唐之色。
  大理寺少卿裴中率先出列,将调查情况禀明庆帝,又将早市铺子里新拿到的小报,呈递给天子。
  庆帝接过小报,粗粗翻阅,脸色越发阴沉。
  他先是问监察御史张贞,“张爱卿昨夜,可是发卖了家中小妾?”
  帝王声音像淬过寒泉的刀,割开张贞强撑的体面。
  他颈间青筋在绯色官袍下暴胀,不知道为何秘密发卖的,天子会一早知晓...
  难不成...难不成...是小报上写的?
  “臣...臣...”张贞舌根化成腥苦的脓血,羞愤交加,滚出几行热泪。
  “陛下,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那个贱人...那个贱人...”
  他话尾猝然断裂,眼前蓦地浮现当初发妻,跪在地上死死哀嚎,“妾不甘心,妾不甘心,妾实难咽下这口气啊...”
  那时她的哭声,一声声凿在冰凌上,嘶哑难听。他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一个向来温顺的女人,为何在嫉妒心的作祟下,会面容狰狞扭曲,丑陋到不敢直视...
  而如今情形相似,张贞额头抵着冰冷地砖,嚎啕的嘴,一时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陡然瘪成脱水的橘瓣,滑稽地悬在沟壑纵横的脸上。
  庆帝没有理会他,转而问曹茂,“右卫将军,昨日可是宿在兴盛坊?”
  曹茂张着嘴,磕磕绊绊道,“是...臣只是想...”
  他昨日不过一时意气,欲在人前挣个清白,却没想到那么多下属围观着,他委实硬不起来。
  结果雄风不展不说,还间接做实了谣言。
  想起旁人憋笑的样子,曹茂隔了一宿,还是脸胀成了猪肝色。
  若不是有殿前司朱忠垫底,他打死也不肯上早朝。
  曹茂被天子盘问时,目光忍不住瞟了一眼朱忠...
  同为武将,陛下为何单单将他拎出来说事,难不成朱忠和天子,果然有一腿?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吓得后背冷汗涟涟。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为何又下意识认为朱忠和天子是真的呢?
  他这样想,旁人也会这样想...
  曹茂晃了晃脑袋,心道谣言实在太可怕了,总是让人忍不住带着七分猎奇,三分幸灾乐祸,围观旁人受辱...
  轮到自己时,就天塌了。
  曹茂想到如今声名尽毁,一个男人的尊严都没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喊冤道,“陛下,臣冤枉啊...”
  “陛下,陛下,您要为臣做主啊!哪个杀千刀的诬陷微臣,臣本来可以的,结果这样一搞,真的让臣...让臣...”
  曹茂本就是武将,个头高块头大,叫起来山崩地裂的,震得铜鹤香炉腾起的烟霭,也一颤一颤的。
  庆帝将小报往堂下一掷,罕见的雷霆震怒。
  “满朝文武,朕竟然无可用之人...”
  他向来依仗宋居珉,可神鬼之事是宋居珉应下了,才导致他陷入被动。
  如今谣言也是宋居珉先开的头,诬告郭御史不成,反倒让满朝文武,乃至他这个九五至尊,也颜面尽失。
  更何况他还管理不好内宅,家中丑闻不断。
  可没有宋居珉,他又有何人可用?
  晨光透过琉璃窗,在青砖地上割裂出暗红色斑纹,群臣跪在阴影下,连连叩首,恳请天子息怒。
  殿外北风撞碎在蟠龙柱上,官员们衣袍下摆洇开水渍。
  待庆帝压下怒火,冷声道,“众卿平身吧...”这声赦令裹着冰渣,任谁都能听出天子龙颜不悦。
  站起来的沈初明,却率先出列道,“启禀陛下,臣有本参奏!”
  庆帝的翡翠扳指,叩在鎏金扶手上,面无表情道,“沈卿要参奏何人?”
  沈初明义正言辞道,“臣要参奏巡检司检使唐廷蕴,金紫光禄大夫陆万安,通敌叛国,私贩北梁谍子,协助北粱贩卖私奴,盗取军器图谱和朝廷情报...”
  庆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腾的一下窜上来。
  他本想让大理寺彻查归德将军,和金紫光禄大夫的死因,揪出背后藐视君威的真凶...
  结果,沈初明却开始调查陆万安通敌叛国的事情。
  最让他不满的是,宋居珉大概是自顾不暇,居然放任沈初明从封丘顺利归来...
  这几日,沈初明多次求见,庆帝都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还让他先查谣言的事情。
  本以为多次暗示,他该明白轻重缓急,却不曾想这个大理寺左寺丞,远不如他的父亲沈尚书有眼色。
  “沈卿...”庆帝望着年轻人酷似其父的眉眼,喉间泛起御药院新熬的苦参汤味道。
  “当务之急,是先彻查谣言之事,揪出操纵谣言之人,平息朝廷内患,挽回诸臣颜面。若是朕再纵着你参奏,朝廷内部争端不休,难有安宁之日,那满朝文武在百姓面前,还有何威信可言?”
  庆帝余光瞥见沈初明绯袍下摆,晕染的深色水痕,知他向来务实能干。身为帝王的惜才之心,让他意味深长的开导着年轻人。
  “沈卿可知,谣言是疯长的藤蔓,今日放任不管,明日就能绞断这满朝文武的脊骨,这九重宫阙的威严?”
  沈初明却是倔强的性子。
  “启禀陛下,臣就是为了查出谣言操纵之人,这才要参奏检使唐廷蕴。”
  他步上前,递出连日搜查的证据。
  “陛下,自从谣言甚嚣尘上后,裴少卿就率先查封了满京城的大小刻坊,巡检司也彻查来往京城的闲杂人等,以及进出京城的物资和车辆,可谣言还是难以平息,这是因为玉京城中,北粱探子早就安营扎寨,无处不在...”
  沈初明官靴碾过满地碎影,一字一顿道,“更因为掌训甲兵,巡逻州邑,控制京城枢纽和治安的巡检司,早就沦为了北粱渗透大宁的工具。”
  “陛下想一想,若不是北粱在背后操纵,谁人胆敢刺杀朝廷命官如探囊取物?谁人会造谣生事羞辱大宁朝臣而毫无忌惮?”
  “陛下眼下若是从调查谣言入手,宛若沸水泼雪,只能解决眼前纠纷,日后问题必会层出不穷。正如前日查封了刻坊雕版,今日就冒出木头活字,皆因扬汤无法止沸,唯有陛下早下决断,趁早釜底抽薪!”
  沈初明清朗的声音,劈开满殿死寂。
  他铿锵有力道,“微臣呈递给陛下的证据,是陆大人和北粱探子的私下通信,巡检司唐廷蕴当值期间,从大宁境内运往北境的私奴数目,以及以经商为名,从大宁掳走的千万两真金白银...”
  副相参知政事韩焘,在宋相的眼色下,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陛下,臣以为沈寺丞所言,不无道理!”
  韩焘的喉结滚了滚,官袍后襟已洇出冷汗。
  “陛下您想,谣言如野火过境,焚烧满朝文武,又如附骨之疽,噬尽宫阙梁木。若不是有阴兵借道,魑魅魍魉暗煽阴风,断不能燎至九重宫阙,攀上九重丹墀!微臣只担心,这是有人要效仿当日的二皇子,妄图动摇国本,颠覆陛下的江山!”
  鎏金扶手上的翡翠扳指,骤然凝滞,庆帝半张脸浸在鹤嘴宫灯游移的光晕里,恍若暴雨前压城的黑云。
  他查阅着沈初明递交的奏章,眼瞳阴沉得瘆人。
  许久,高坐上端的庆帝,才沉重开口道,“以诸位爱卿之见,这谣言是北粱人在背后作乱,而朝廷里面有人做内应?”
  沈初明肯定道,“回禀陛下,北粱和大宁虽然签下代北合约,可这么多年来,北粱一直屡屡进犯,亡我之心不死。陛下忘记了吗,先帝病危那一年,恰逢二皇子和七皇子作乱。大宁朝局不稳,无暇北顾。北粱一路南下,早就超出了合约规定的疆界限,而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北境王在前线御敌,剿灭了北粱南下的骑兵,也浇灭了他们妄图趁机侵占大宁的歹心...”
  “正是这些年,北粱在前线无法讨得甜头,这才将重心放在京城。他们连同京城内应,将大宁弃养的女童,贩卖转运至北境,然后自小培养成探子,再安插在大宁境内窃取情报。这些女童憎恶被抛弃,又认贼作父,沦为北梁棋子...”
  “陛下,北梁这些年,对大宁的渗透和侵占,是有计划有组织有布局的,几乎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
  沈初明越说越痛心疾首,“陛下可知,这就是北粱针对大宁,专门制定的‘勃姑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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