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忽见一个靛青色的身影,在槐树背后眺望着杏花饭馆,形如方才的他与谢临川。
朱明眨了眨眼,再一看,那人又不见了。
他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在脑中仔细搜索,却想不起来。
把目光投向谢临川,见他也凝视着那人消失的方向,口中吐出两个字:陆斐。
朱明奇道:便是那天,帮火焰队踢球的陆斐?
谢临川不置可否。
朱明又道:怪了,你不进去,是怕宝庆公主发现了,他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难道公主在押宝,除了你,还有他?
又自言自语地解释:倒也不错,姓陆的,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球嘛,也踢得不错,只比你差那么一点点。
谢临川听罢,哂然一笑。
什么陆斐,一个末流小官儿,若不是蹴鞠尚可,他眼角都不会夹他一下。
他心里挂念着别的事情,与朱明分别了,还没走拢东平王府,便把陆斐抛到九霄云外了。
回了府,先让丫鬟把猪蹄儿送去清心院,就唤来平林:
你去查一查,八字桥下杏花饭馆的江娘子,出身何处,家里有什么人,父亲是做什么的。
平林喏喏称是,又道:方才,王妃叫人送了新裁的衣服来
谢临川走过去,从红木龙门架上,拎起件衣服。
那是件月白色的圆领宽袖襕衫,他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也好,我去给母亲请个安。
平林心道:王妃有些唠叨。世子爷最烦人说教,往日这种事,他都是不理不睬的。如今,他竟要去请安?
平林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把耳朵掏了掏。
他见谢临川大步流星,真往芳菲苑去了,就爬起来跟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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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油焖虾柠檬手撕鸡
◎三合一:妾;想着她;要掉马了◎
谢临川到了芳菲苑,见东平王妃梁氏正与三个妇人说话。
只是,梁氏坐着,三个妇人躬身站着,一派恭敬模样。
左边两个他认识,一姓柳,一姓叶,都是他父亲的妾室。
右边那个却不认识,只瞧着颇为年轻。
梁氏见谢临川来,高兴得很,使个眼色,三个妇人就退下了。
她拉着儿子的手,亲亲热热地说:怎么样,那衣裳还合适吧?
那是件宽袖襕衫。
此时上层阶级的装束,颇有魏晋之风,崇尚宽衣博带、飘逸洒脱。
但谢临川觉得拖拖拉拉的麻烦,为着行动方便,他从来都穿窄袖。那衣裳,他看了一眼,就丢开了。
但此时,他觉梁氏一副期待的样子,便敷衍了一句:嗯,合适。
梁氏立刻神采奕奕,开始唠叨:
前日,你舅舅从南海得了一匹绞经冰纨,触之遍体*生凉。本来是给婵儿做裙子的。结果,这妮子有心,竟然送到了我手上。
如今苦夏,你一向怕热,正好裁了给你做衫子。
梁婵是梁氏的侄女、谢临川的表妹,经常出入东平王府。
机缘巧合之下,谢临川曾见她苛责丫鬟,但一转脸又状若天真、对梁氏曲意奉承。因而,他有些厌恶她。
梁氏却不知道,只絮絮叨叨,说梁婵如何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若是谢临川无意宝庆公主,娶这个表妹也是极好的。
但正主儿谢临川眼神飘忽,早已经神游天外了。
趁着梁氏说累了喝茶,他立刻岔开话题:
方才那三个人,除了柳、叶二位姨娘,还有一位,我怎没见过?
梁氏捧着瓷杯的手一僵,脸上神采失了半分,淡淡道:
那是张姨娘,我新为你父亲纳的。
谢临川皱了皱眉,想了半晌,还是脱口而出:
母亲为父亲纳妾,心里会难受吗?
梁氏愕然,甚至眼神中有一丝惊慌,但她是世家贵女出身,很快就恢复了雍容典雅。
她微微一笑:
傻孩子,说什么呢。夫为妻纲,妻子为夫纳妾,是伦理纲常。
谢临川道:
可是我看古书上说,很久以前,有一夫一妻制的。甚至更久以前,一妻多夫
梁氏啪一声打在他手上,四下看一眼,轻喝道:
说什么胡话呢,叫你父亲知道了,不把你腿打断!
谢临川最是恣睢烂漫,偏有一个古板方正的爹,对这些三纲五常看得极重。
他住了嘴,还有一万个不服气,讪讪道:
除了祖父,就没有不纳妾的男人吗?
梁氏道:
前朝的公主跋扈,驸马便不能纳妾。如今,便是驸马也可以的。至于你祖父
她说着,叹口气,幽幽道:
你祖母是什么人呢?神仙女将一样的人物,十年百年都出不了一个的。
谢临川对他祖母,那是一千个敬佩、一万个服气。
听梁氏这般夸赞,他粲然一笑,好像得了满意的答案。祖母确非常人。
也难怪,祖母一直教育他,要洁身自好。
暮色四合,廊檐下的风灯次第亮起,昏黄的灯火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氤氲的光晕。
若是往日,小儿子主动来找梁氏说话,她不得精神抖擞地说到半夜?
从园子里新开了芍药花,到哪个婆子赌钱挨了罚;从哪位世家夫人新得了什么字画,到哪家人春闱后榜下捉婿零零总总说个全。
现下,她却有些反常,淡淡地道:
我乏了。你也回去睡吧,明早还上值呢。
谢临川就行礼告退。
芳菲苑诚如其名,花影扶疏,柳浪藏莺,栀子花浓郁的香气随夜风弥散。
谢临川走在抄手游廊上,随手扶开伸到面前来的树枝。
方才,三个姨娘站在母亲面前,弓着腰,垂着头,一派恭敬模样。而母亲呢,虽笑着,眼里分明是哀愁。
这幅画面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
他陡然站住,吩咐平林:江娘子的事,不必查了。他在心里还说了一句:我再想想。
过了几日,杏花饭馆里,江清澜也道:我再想想。
王蕙娘跌足:
这还有什么想的呢?足足的大订单!这趟做下来,百两银子的赚头,也是有的。
再说,与梨春园搭上了关系,对咱们来说,可是大大的有益。
原来,那日高郎君买了那么多卤猪蹄儿回去,竟帮她做成了一单大生意。
临安城里有一处戏园,叫梨春园,跟丰乐楼一样,是达官贵人流连消遣的地方。
高郎君呢,正好是梨春园采买管事的侄儿,从中一穿针引线,事儿就成了要从杏花饭馆采买两百只卤猪蹄、一百碗冰汤圆。
王蕙娘着急上火,江清澜却有她的考量。
一则是,她们的饮食只为日常供应,数量不多。
梨春园开口就要这么多,猪蹄儿、卤料、西瓜、面粉、冰,便连碗碟,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到这么多。
二是,她原本开店,只为在市井里赚点小钱。
梨春园那种地方,怕是有不少达官贵人。若是哪个贵人尝了,又像上次那个东平王府一样,起了要请她去做厨娘的心思,她怕不好对付。
王蕙娘见她忧心忡忡,打包票:
妹子,你若是担心供应不足的事儿,大可不必。
我原来是干什么的?卖肉的、卖冰的,我都找得到人,这事儿你甭担心。
咱们开店,不就是为了赚银子,没理由来了银子却往外推的道理。
其实,江清澜还有一层考虑:高郎君与他非亲非故,何苦卖这么大一个人情给她?
若真是像之前王蕙娘说的,对她有意思,那可就麻烦了。
感情裹上利益,可谓一团乱麻。
她斟酌再三,还是摇摇头。
飞快地写好了一封信,她让虎子给梨春园的采买管事送去,把这大订单给拒了。
王蕙娘怂恿半天,见这人真把到手的银子往外推,黑着脸,就要走。
江清澜眼疾手快,拉住她,笑嘻嘻道:
好姐姐,别生气。我对高郎君半分意思也没有,平白承他这么大一个人情,如何来还?
以前,王蕙娘是个女侩,在人堆儿里讨生活,要调动一切资源达成自己的目的。
在她看来,高郎君这根本不算个事儿。
杏花饭馆卖饮食,梨春园买饮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至于高郎君,是他主动介绍的生意的,又不是她们去求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