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陆斐这话正中承平帝下怀,他就道:此事不难。
  朕却想知道,这李正难道于你有大恩?官都不升,为他求情?
  陆斐道:微臣与李正仅踢过一场球,余者并无来往。
  微臣为他求情,是不忍大宋失去一个人才,不忍陛下失去为百姓怀恩仁慈的机会。
  承平帝没有建德帝的开国功勋,唯性情温和,政举怀柔,颇有成效,也最喜人吹捧他仁慈。
  闻言,他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显,道:朕记得,以前的户部左曹郎中也姓陆。他与你什么关系?
  陆斐淡淡道:前户部左曹郎中陆昀,正是微臣的长兄。
  承平帝心头讶异。
  其实,此事尘埃落定后,不少人在他耳朵吹风,说陆昀是冤枉的。
  奈何户部其他人都有后台,只有这个陆昀毫无根基。最后,太子出面,将其削去了官职。
  把这一层关系想通,承平帝心中对陆斐越发赞许,慨叹道:
  三皇子为朕发掘了一个人才。陆卿,你不忍李正埋没,朕又如何忍心你屈居人下?
  便擢升陆斐为秘书省少监,免李正贱籍,引之入禁军。
  陆斐叩谢,退回宴席上。
  太子仍然噙着笑意,心中却泛起不安。看陆斐一眼,又看三皇子一眼。
  承平帝说罢,又想起谢临川。
  见他一双眼睛精光毕现,分毫也不藏拙,暗道:比之陆斐,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
  谢三郎,你呢,想要什么赏赐?
  谢临川眼睛在打量耶律望,耳朵却在听陆斐说话。
  他自视甚高,只觉这两人,一浅薄狂妄,一虚伪阴险,都是不可交之人。
  此时听见自己的名字,他微笑着上前,在殿前躬身一拜:
  陛下,陆大人胸怀天下、光风霁月。一颗心全在陛下的江山社稷上,忠心日月可鉴。
  微臣也想像陆大人一般为陛下分忧,却恨力所未逮。
  臣有自知之明,不敢奢望封狼居胥,惟愿琴瑟和鸣、岁月静好。
  这厢,便想求陛下成全我的私心,为我赐婚。
  第43章 松茸火腿焖饭
  ◎赐婚(二)◎
  高门子弟婚姻的缔结,历来是政治利益的联盟。东平王府的,自然也不例外。
  故而,谢临川的这一句话,无异于石破天惊。
  在座的太子、三皇子等人,心中俱是咯噔一声,只养气功夫好,脸上不显。
  陆斐心中也是一凛,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
  承平帝眯起了眼。
  他听闻宝庆公主痴恋谢三郎,起先也觉无甚大碍。
  但宝庆与三皇子同为陈贵妃所出。上月,三皇子才娶了枢密院北面房知事秦炎的女儿,若再有东平王府作妹亲,势力实在太大了些。
  他虽然偏爱三皇子,却也知道,皇子坐大,太子式微,乃动摇国本之相。
  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犹移,而后,他哈哈大笑:
  都说你谢三郎是卫玠再世、潘安再生。是哪家女娘,有这个福气?
  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来回扫视着殿中诸人,几乎能看穿人心。
  谢临川恭敬道:陛下恕罪,微臣暂时只想借此机会,讨个殊荣。至于哪家女娘,待臣问过她的意思,其后再禀。
  此话一出,承平帝心头紧绷的弦蓦的松了。
  东平王谢衍面如土色,从席间出列,撩起袍子跪下:小儿顽劣,殿上无礼,请陛下恕罪。
  承平帝心情大好:他技艺过人,彰显国威,是有大功。男婚女嫁,知慕少艾,乃天地之道,何错之有?
  谢临川若是当场说了是哪家女娘,为着平衡各方利益,他还要考虑考虑。这样说一半藏一半才好,有挽回的余地。
  想起他斟酌的语气,承平帝起了点儿玩味的心思:我听说,临安颜色七,谢郎占三分,原来,这天下还有你拿不准的人?
  谢临川平静道:微臣是男子,以容貌而非才干出众,是耻而非荣。
  她也是世家贵女、名门闺秀。微臣虽有十足的把握,求亲却不比其他,得一真心最为紧要。故而,还是要问过她的。
  承平帝听罢真心两个字,心中泛起一阵怅然。
  当初,他还是太子时,选太子妃,先帝就没问过他的意思。
  他最爱的人,只能做个才人,连孩子,都要等太子妃生产后才能再怀。
  如今,即便他登基多年,爱人成了贵妃,也还是妾,他最喜欢的三皇子,终究是个庶子。
  想到这个,他倒有些羡慕这谢家的小儿子了。
  一念及此,他大手一挥:朕准了!这份荣耀是你该得的!
  谢临川拜倒:谢陛下
  一时间,宾主尽欢、礼乐大盛、内监、宫婢又鱼贯而入,奏乐的、跳舞的、斟酒的、上菜的,花团锦簇、烈火烹油一般。
  谢衍与谢临川一同退到宴席上去。
  此时,正上着红熬乳鸽、南炒鳝段两道菜。
  俗话说一鸽胜九鸡。相较于鸡,鸽子肉质细嫩,营养价值更丰富。鸽子做的菜,也愈加精致,故而常常出现在皇家宫宴中。
  此时,乳鸽盛在定窑白瓷盘里,红亮油润。旁边还摆了几片绿叶、两颗鹌鹑蛋。瞧着颜色十分丰富。
  热气氤氲间,盘中酱色浓稠的汤汁在微微颤动。
  香气早已四散,那是醇厚的酱香,混着微微焦糖的甜,间或一丝黄酒的馥郁。
  连上菜的小监,闻得香气,都忍不住喉头一滚。
  谢临川心情极好,见得菜来,食指大动,被两道锐利的眼神,却丝毫未觉。
  把面前的红熬乳鸽、南炒鳝段吃个精光,犹觉不够,还吃了两块脯腊、一牙花木瓜。
  转头一看,父亲面前的菜还一筷子未动,他便毫不客气地道:父亲,陛下赐菜,不能不用。不如,儿子帮你吃了,也算是尽孝道。
  说罢,拿起筷子就吃。
  谢衍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道:这是我儿子?简直像个祖宗!
  等宫宴结束,父子二人坐马车回王府,谢衍才逮着机会教训儿子。
  你这孩子,总是冒冒失失的,做什么事都不提前跟我商量下。
  谢临川不甘示弱:
  父亲让我去临安府署当差,我立马就去了。
  不准我蹴鞠,我便没蹴了。这次与辽国蹴,是太子殿下亲自安排的,哪里没跟您商量了?!
  这家伙,还在装傻充愣!
  谁跟你说蹴鞠的事!谢衍气得胡子发抖。
  你的婚事是多大的事,我和你母亲还没作主,你贸贸然求到官家那里去干什么?
  你没看见,官家、太子、三皇子都是什么脸色?索性你还不算太笨,没把话说绝!
  谢临川来一句顶一句:
  原来,你们还想撮合我和宝庆公主。现在怎么样?三皇子娶了秦炎的女儿,宝庆公主是个烫手山芋。
  父亲,您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这逆子!谢衍气得一噎,心窝子一阵阵疼。抓起手边折扇,咚咚两声敲在谢临川头上。
  他怎么知道,这局面风云变幻得如此厉害?
  官家偏爱三皇子,但太子作为储君培养了多年。
  他历来是个求稳的人,两个女儿的婚事,多半是与太子一派沾亲带故的。
  便想着,三子尚个公主,既保全富贵,又与三皇子有了些牵连。
  谢*临川知道,谢衍从来是这样的,雷声大雨点小。
  见他脸色发青,也不气他了,笑着说道:
  父亲放心,我求的这门婚事,官家只会乐见其成。我先去问过祖母,她是赞成的。
  谢老夫人是谢家的定海神针。听到她应允,谢衍面色稍霁。
  这下,他才看向儿子,方才那两下,他下手有些重
  但看儿子那副混不吝的模样,似乎没被敲痛,他就放下心来。
  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幅镇定模样:那你说,是哪家的女儿?
  此时已出了大内,御街两边摊贩儿的吵嚷传来。
  谢临川竖着耳朵听了半晌,而后嘿嘿一笑:此事我先不告诉你们,免得你们跑去吓到人家。
  说罢,嗖的一下,蹿出马车,跳到了街上。
  这逆子!谢衍打起帘子,伸出头去,问道:你不回王府,把今天的事禀告你祖母、母亲,又要上哪儿去?
  谢临川站在熙攘的街边,正色道:
  连日来都在大内训练蹴鞠,府署积压了许多公文,我得去处理。祖母早得了消息。母亲那里,父亲自会去说,用不着我,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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