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纪冰红着眼尾,嘴巴微张,像是雨后露出水面的鱼,急促地喘息着。
左手紧扣着画板,指尖隐隐渗出鲜血。
晚上十点。
纪冰端着一杯牛奶,敲响了杨则天的房门。
门开了,杨则天上下扫了她一样,脸上透着不耐烦。
又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牛奶,说:“再端两杯上来。”
纪冰抬起眼,看向门内,发现许赋和宋棋也在。
“好。”她应了声,又下楼去端了两杯。
她一进门,招呼完许赋和宋棋,就把视线落在杨则天身上。
全方位锁死。
眼看着快到一个突破口,她急于求进,不得不放大胆子。
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弯腰放下牛奶,连呼吸都放缓了。
“行了,你出去吧,杯子明天再来收。”
纪冰拿着托盘,直起腰,啪嗒一声轻响。
几秒钟短暂的安静,落针可闻,东西掉落的声音,清晰入耳。
“这是什么?”
杨则天疑惑了下,弯腰去捡。
然后,凑近看。
“这照片……”抬起眼,看向纪冰,“是你。”
接着,又低下头,“另一个……”他停顿了下,然后又抬头看向纪冰,又低下头去看照片,眉头皱得很紧,“另一个是你什么人?”
纪冰抬眼,盯着他的脸,眸色沉的吓人。
一字一顿道:“她是我妻子。”
第84章 追凶
杨则天倒吸了口凉气, 拿着照片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差点跳起来。
他捏紧照片,满脸震惊地看着纪冰。
像是因为她的话, 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
“什么照片?”许赋有些好奇地探头。
杨则天睨了他一样,立马把照片捂住,赶紧塞回到纪冰手里。
他清了清嗓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纪冰把照片装回口袋,心脏跳得很快,紧张之余,又好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微一抬眼,就捕捉到杨则天掩饰不及的表情。
心虚。
他在心虚。
所以……他是见过阮雨的。
那只鞋子是他的,照片也是他拍的。
那么,那个雨夜……
也是他。
纪冰屏住呼吸, 心脏仿佛骤然停止跳动, 拿着托盘的手克制不住地轻颤。
眼睫下垂,隐藏好眸中差点喷涌而出的情绪。
她很想立刻开口质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阮雨究竟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对她?
她想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然后再拿刀剖开他的心脏, 看看里面是不是黑的。
可是, 她不能。
杀人偿命, 这个道理她懂。
她不怕死, 可她死了, 阮雨该怎么办。
阮雨还不到二十岁, 从小父亲不喜, 后来双目失明, 最后又在一个雨夜被侵犯, 现在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跟董园相依为命。
……她还病着,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么特殊的癖好。”杨则天尴尬地笑了两声,“你喜欢女的这件事,我婶婶知道吗?”
像是那股心虚劲过去,他语气又好奇起来,跟一个探听八卦的旁观者无异。
他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
纪冰愤怒极了,强忍着,紧咬住牙关。
难道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对于他仅仅只有几秒钟的心虚吗?
然后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旁若无人地打听着无聊的事情。
也对,别人又不会读心术,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即便犯了罪,他只要不说,那就没人知道。
思及此,纪冰浑身都在颤栗。
“你怎么了?”许赋瞧出她的不对劲,关心道。
纪冰颤抖不止地双唇,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没,没事。”
她的火候还是不到家,说话的声音明显在抖,此时她不禁想到了王春梅,竟然因为自己没有得到她这方面的真传而感到几分可惜。
她悄悄呼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当作无事发生。
“你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杨则天收起八卦的心思,倒是跟着许赋关心了几句。
纪冰胃里陡然翻涌,险些吐出来。
半晌没开口的宋棋,这时候说道:“你出去吧,杯子明天再来收。”
他并没有对照片产生好奇心,把话题又拉回到最开始。
纪冰惨白着脸,视线落在地上,点了点头。
她没再去看杨则天,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冲着他怒吼。
转身出去,关上门。
她愣愣地站在门口,缓了半晌,才让呼吸的频率恢复正常。
找证据,既然人已经确定,就一定能找到证据的,一旦找到证据,法律就会审判他。
她这么单纯地想着。
她的知识面仍旧狭窄,眼界还未开阔,形形色色的人见得不多,小时候家庭的压迫和长大后的叛逆令她养成了如今的性格。
后来在阮雨的温柔浇灌下,磨平了她的棱角,但骨子里的东西依旧没变。
就像当初王春梅骂她是个犟种,所以她骨子里的犟,就导致她的思想是一条线,一根筋。
想问题做事,一板一眼,不够圆滑。
在她眼里,只有好与不好,对与错。
界限分明。
她觉得只要找到证据,就一定能判他的罪。
找到了源头,那么阮雨也会随之慢慢好起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证据可能会被人为毁灭,有那么一些人,达到了一定的地位,拥有了金钱和权势。
那么,就很难去判定对错了。
他们不是街边摆摊的小贩,城管画一条线,让你的摊位不能越界,那你就不能越界,一旦违反规则就会受到处罚。
而有些人,恰恰就是制定规则的人。
纪冰回到房间,径直去了卫生间。
她恍惚着,头脑还是无法清醒,就像在暗夜里寻找一条路,起初她环顾四周,摸着黑,拼命寻找,现在她终于找到了。
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对,找证据。
她背靠着门,缓缓往下滑,跌坐在地。
可怎么找证据?抓住人逼问吗?
对,逼问。
她红着眼,抓狂地挠着头发,像个疯子。
她掏出手机,想给董园打电话,给阮雨打电话,跟她们说,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
可然后呢?
让她们知道他是谁?来看他长什么样吗?
定不了罪的。
她吸了吸鼻子,揩掉眼角的泪水,颤抖着指尖拨通了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110,请讲。”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像是救命的音符。
纪冰大口呼吸着,心里的防线终于决堤,紧抿着唇,无声哭起来。
她蜷缩着腿,无助地低下头。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我……”她哽咽着,吐出几个字。
她想说,我要报警,这里有一个强jian犯,你们能来抓他吗?
那么可能会有如下对话:
“强jian犯是谁?”
“许氏集团总经理许雅丈夫的侄子,杨则天。”
“谁是受害者?”
“……是我家人。”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20xx年,5月8号晚上,那天下着暴雨。”
“已经快两年了,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报了,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受害者身上能提取到嫌疑人的有效信息吗?”
“没有。”
“有目击证人或者摄像头吗?”
“没有。”
“案发现场有嫌疑人留下的东西吗?”
“有,一只鞋子。”
“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就是嫌疑人?”
“鞋子是他的。”
“没有了吗?”
“没有了。”
“没有有效证据,我们很难立案,受害者有看到嫌疑人身上的明显特征吗?”
“没有……她是个瞎子。”
……
纪冰又回想起在平安镇时,警察说的那些话。
对不起。
尽力了。
几乎不可能找到。
一点可用的证据都没有。
可用的证据,对,他亲口承认就行了。
纪冰眸中一亮,挂断电话。
她还不能打草惊蛇,这点,她还得向王春梅学习。
如果警察来了,查不到任何东西,那就抓不了他。
那么,她自己也会随之暴露,以后要是再想进来这里,接近他,怕是不可能了。
机会只有一次。
就像当初王春梅在找到合适的‘买家’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等待好时机再跟她摊牌。
这么想着,她嘲讽地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