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上浮的过程中,他对弓铮皎比了个“ok”的手势,看来是已经完成採样。
即便如此,弓铮皎也等得心焦不已。
在闻璱才冒头的瞬间,他就双手伸到闻璱腋下,轻而易举地,像捞出溺水小动物一样,把闻璱从“水”里拔出来。
在水里没怎么紧张的闻璱,反而被这动作惊得心里一恼,有些无奈地说:“我没事,放我下来。”
然而,弓铮皎把他抱在怀里,认真地听了好半天心跳,确保生命体征平稳之后,才松下一口气说:“还好……你没事就好。”
闻璱立刻拿出压缩毛巾擦拭自己。
作训服再如何速干,也不是秒干,晾干衣服的时间里,脱下来,总比任其黏在身上舒服些。
而且出水之后,肾上腺素渐渐消退,晚上的风一过,闻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发热。
他示意弓铮皎把自己的背包递过来,好把替换衣物翻出来穿,才伸出手去,就被什么带着热意的柔软东西套了个满怀。
“看你冻得,别着凉了。”
怔住的几秒里,闻璱被衣服盖住眼前。
外力拉扯着,让闻璱成功套上了这件卫衣。
他湿漉漉的脑袋从领口冒出来,立刻被盖上又大又蓬松的帽子。
弓铮皎把抽绳抽到最紧,又打了个蝴蝶结,圆形的小帽口里,就只剩下一张白皙的发愣小脸,脸颊和睫毛上还挂着两滴未干的水珠。
……倒真有点剥壳荔枝的感觉了。
弓铮皎轻咳一声,按捺住自己频繁且有色的小心思,接着道:“裤子需要吗?”
闻璱还有些没回神,木木地打量了一番弓铮皎。
弓铮皎倒也不是个流氓,那套潮得要命的穿搭里,同样套了一身作训服,和闻璱身上同款,只不过是短袖的。
刚才急着把卫衣脱下来,作训服的衣摆被扯高了些,露出一节劲瘦的腰,依稀可见腹肌的轮廓。
也能看得出,弓铮皎身上的裤子里,还有一条作训裤,脱给闻璱也不会显得太有伤风化。
虽然这里是污染区,就算裸奔也没什么,只会被当做被污染得精神失常。
但闻璱很清楚,有些很不妙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污染区没有污染他,但身上这件热气腾腾的外套似乎对他造成了精神同化。
因为刚刚那匆匆一眼,他竟然注意到,一件完全无意义、莫名其妙的事——
弓铮皎腰侧有一颗小痣。
第38章
闻璱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命令道:“需要,脱了,然后转过去。”
又不会出现不该出现的画面,弓铮皎愿意把裤子脱给自己穿,不要白不要。
虽然强迫症仍然在提醒他不该如此,但他大概是有点被冻着了,大脑在干净和温暖之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温暖。
更何况,弓铮皎在里面也穿了作训服打底,浑身上下皮肤与衣裤内侧的接触并不多,这多少让闻璱降低了介意程度。
弓铮皎这件卫衣是宽松款的,闻璱在衣服里背过手,灵活地拉开了背后的拉链,然后把湿漉漉的作训服从自己身上摘下来,才穿上袖子。
而换裤子时,弓铮皎已经自觉地转过身,把闻璱换下来的湿衣物挂在监测仪的夹子上晾干。
等到闻璱拍了拍他的肩,说:“换好了。”他才转回来。
一转回来,就又愣住了。
闻璱穿着弓铮皎那身潮得出水的衣服,水灵灵地滴着水。
帽子被放了下来,皮筋丢了,闻璱从包里摸了根细长的笔,把湿发盘在耳后,省得转个头都会四处甩水。
但这样一来,额前鬓边的碎发难免也被理到了别处去,整张白净的脸都露了出来。
美颜暴击已然十分有效。
更不用说,美人身上还穿着自己刚脱下来的衣服,更添一分隐秘的占有欲被满足感。
弓铮皎很难违心地说,自己没有爽到。
但爽归爽,他还记得,至少一时冲动地用卫衣包住闻璱时,他并不是为了看到这个画面。
真的只是因为察觉到闻璱在发抖而已。
他连忙问:“头发还湿着,不会着凉吗?你可以用帽子擦一擦。”
闻璱似乎才想起来这件事,立刻把帽子又套了回来,解释道:“湿头发包在里面散着不舒服,我总要扎起来才舒服点。”
他一戴上帽子,弓铮皎立刻就要抬手再给他打上结。
闻璱立刻退了半步,半是疑惑半是警惕:“干什么?”
弓铮皎被躲开的手指拈了拈,干巴巴道:“我给你把帽子系上,不然兜风容易头疼。”
闻璱道:“不用了。”
于是,弓铮皎的视线饶了两圈,又落在他脚上。
他们穿着一直不同,弓铮皎穿一双很潮的运动鞋,鞋带系出了十八种花样,但能轻松一脚蹬。
而闻璱的作训靴有十八对孔,穿脱起来真不是三两分钟能收拾好的。
现在,那两只靴子的鞋带就淩乱地散着。
弓铮皎立刻蹲下去,改口道:“那我给你把鞋带系上。”
他好像有点闲不下来,一定要给手上找点什么事干才舒服。
闻璱也没说话,甚至坐下了,任由从完全没必要调整的第一对孔开始动手。
名义上——他们在等闻璱的作训服晾干。
但是,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既然换上了弓铮皎的衣服,他们大可以直接离开。
一件作训服而已,能定期从公会免费领好几套,闻璱损失得起。
唯一有些难评的是这种随地丢垃圾的行为,但这里都已经是污染区了,比起精神污染,这点垃圾算得上什么。
为什么揣著明白装糊涂?
可能是因为弓铮皎并不糊涂,他故意放慢时间,就是怕闻璱想明白了来一句:我们走吧。
闻璱也说不太清,大概是湖水仍然对他造成了轻度污染,还有那株被他移植在精神图景里的珊瑚,也可能释放了毒素,导致闻璱一时间觉得……
氛围,尚可。
但也只是尚可而已。
弓铮皎变本加厉,干脆自己也盘腿坐下,把闻璱的腿捞起来搭在膝头。
动作之间,又很“不小心”地抖散了没系完的鞋带,弓铮皎故作惊讶道:“又要重新系了。”
闻璱没揭穿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说:“弓铮皎,你的朋友是不是很少。”
弓铮皎点了点头,畅快道:“很少,或者说我就没什么朋友吧,没人能跟我玩到一起去。”
他入学圣所太早,毕业更早,在他还喜欢看卡通动画片的年纪,同期已经在玩你爱我我不爱你的社交游戏,队员里也没人有心思和一个孩子发展友谊,哪怕这孩子是一个很carry的小孩哥。
而他又实在“晚熟”,如今奔三了,还是像以前一样爱玩卡通射击游戏。
对于这个回答,闻璱并不意外。
他中肯道:“绝大多数人需要在创建多种关系中学习和成长,而这方面你缺失太多。”
简而言之,弓铮皎很缺爱——不只是会发展到床上的那种爱,还有友情的爱、亲人的爱。
从年龄、身份、甚至能力和财富,弓铮皎总是在和身边的环境错位。
这话似乎并没有引起弓铮皎任何波动,似乎他本人对此早就心知肚明。
“怎么?”弓铮皎手上动作不停,“你在可怜我吗?”
他最讨厌被可怜,不过,如果是闻璱的话……
“说不上。”闻璱却道,“如果把你拥有的条件给我,我肯定不会说‘我不想要钱,我只想要很多很多的爱’这么矫情的话。我猜你也不会这样说。”
“哼。”弓铮皎认同地哼笑了一声。
顿了顿,弓铮皎笑容渐敛,补充了一句:“不过,钱什么的都给你,运气就算了。”
他神情终于有点落寞:“得病这种倒霉事,可别也给你接上了。”
可惜迟了。
闻璱张了张嘴,声音很轻地说:“你并不是一个人。”
弓铮皎不明所以地抬眼。
“我也生病了,弓铮皎。”
“跟你一样的病。”
“所以,我不能接受你会死。”
弓铮皎的眼睛肉眼可见地红了。
但并不是感动,而是某种近乎崩溃的疯狂、歇斯底里。
他声音沙哑:“你不是在开玩笑?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得病?是……”
“是我害的吗?”
闻璱一愣,没想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这样。
还没来得及等到闻璱回答,他就猛然间捏住了闻璱的肩膀。
“什么时候开始的?刚才?不、不可能,你这么说,一定是很久了——你缺钱,噢,怪不得你那么需要钱……”
“不是,与你无关……”
“是以前在疗愈中心那时是不是?”弓铮皎顶着兔子一样的一双红眼,死死地盯着他,“因为你救了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