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由秦勉的呼吸产生的气流。
何岭南微微垂下眼睛,这个距离近的能看清秦勉脸上的细小绒毛,皮肤挺好啊。
呸。
他甚至听见了烟支燃烧的声音,能想象秦勉从另一端吸那一口,导致这一端的火光快速地烧下去一小截。
燃烧的声音从他口腔内部传入耳,听起来很奇妙。
何岭南不得不更加小心翼翼,人怕火写在基因里,何况火源还在他口腔中。
到此时,离秦勉凑上来也就过了两秒,最多三秒钟。
何岭南稍微睁大眼睛,对自己与秦勉之间的身高差距产生切实认知,原来秦勉抽他的烟要低头,不是,低头低这么多吗?
他是不是个头缩缩了?才三十岁就缩缩?想着,何岭南试图挺直后背,刚有所动作,秦勉在大半支烟的物理距离之下,抬头刮了何岭南一眼,松开何岭南的手臂,退回去站直。
腿有点软。
胳膊被掐得有点酸。
手发麻。
何岭南低头将烟拿下来,看见自己手指都在抖,他简直手忙脚乱,怕秦勉发现他手指发抖,更怕秦勉发现他有点喘。
他没法儿像没事一样再把烟正回去继续抽。
挪了两步靠近垃圾桶,在被阳光晒得滚烫的铁皮上碾烟头,劲儿使大了,戳断了整根烟支,扒拉扒拉拢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何岭南尽可能端稳说话声线,将问题丢回去:“什么味道?”
“像烧茶叶。”秦勉回答。
“植物嘛,都差不多。”何岭南随口说道。
也不看看是啥植物和啥植物,怎么可能差不多。
何岭南纯粹是顺嘴胡说,因为心思压根儿不在这——感官有延迟,他在回想几秒前秦勉剃须水的清香。
有冲动。
想接吻。
想要那种乱七八糟不要不要的接吻。
烟也才刚抽一口,瘾被勾起来了不上不下。
秦勉说了什么,何岭南听见了,没听清内容,点点头瞎答应了,然后往屋里走。
沙发上,叼着诗集可劲儿晃的白猫用独眼瞥了眼门口,看见秦勉的一刻,它大概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订书器,撇下诗集踩着风火轮唰唰跑,顺秦勉卧室门缝钻屋里去了。
秦勉从茶几抽屉里拎出一个粘滚筒,撕出崭新的一张粘贴,在沙发上滚了一个遍,抬头看向何岭南。
何岭南迎着他的目光,不知他想干嘛。
“我刚才说帮你换纱布。”秦勉说。
何岭南:“……啊。”
秦勉拎着粘滚指了指沙发:“坐。”
何岭南条件反射走回去,坐下。
秦勉拎出摆在茶几透明玻璃下方的医药箱,扳开卡扣,对着何岭南又说:“手。”
何岭南实在没忍住:“能不能多说几个字,招呼狗呢。”
秦勉盯着他,片刻后抬起一只手,像要邀舞一样:“方便把手递过来么?”
何岭南很少听见秦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有一点无奈,有一点妥协,还有一点像在配合着逗他玩。
何岭南把手伸过去,秦勉接过他的手,轻轻巧巧解开纱布上的打结,一圈圈拆开。
酒店经理把最里面几圈纱布包得紧了,剩下两层和伤口黏在一起,何岭南扫了一眼,别过头,等着被拽掉纱布,说不定还会粘掉一层皮,哗哗淌血。
自己把自己吓得手指发软,却迟迟没等到那一下,小幅度回头瞥去一眼,发现秦勉正拿着碘伏往纱布上倒。
然后端着何岭南的手,静静等着碘伏洇透。
碘伏渗透纱布接触到伤口,比酒精要温和不少。
口腔里的烟味变成了苦味。
何岭南挪动眼球,瞥向秦勉的嘴唇。
唇部线条清晰明朗。
他的眼睛像一颗放大的镜头,开始关注唇中央几条挺有质感的唇纹,秦勉就是在这时抬眼看向他。
何岭南眨了眨眼,移开视线。
手背上的纱布也在这时被慢慢撕掉,他晕血,一眼都没再看过去,直到左侧响起秦勉温温和和一声:“好了。”
说完,秦勉松开他的手。
有点没由来的失落。
何岭南坐在沙发上反应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上崭新的纱布,腾地站起来,指指楼梯:“我回房间补觉。”
转过身,想起明天就是合约终止的日期,秉承着仅有的职业道德,何岭南站住脚,没有转回去面对秦勉,就这么开口说道:“对了,明天合约到期,我明早上再搬走可以吧?”
好半天,他听到秦勉重复道:“搬走?”
“对啊,反正你们也快回国了,”何岭南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要说的话上,慢悠悠转过来,视线抬到秦勉鼻梁附近停住,没有去看秦勉的眼睛,“要不今晚?”
秦勉没立即应答,何岭南自行决定道:“对,我本来也没什么行李,今晚收拾收拾就走也行……那我先回屋补觉。”
第17章 呼吸偷停
对何岭南而言,药物的副作用是嗜睡。
本来不这么严重,但因为他吃得断断续续,所以每次都得反反复复重新适应副作用。
困意强制终止脑中乱哄哄的情绪。
其实也没什么好乱的,什么都不会改变,他会跟着吴家华留在新缇,去偷摄那艘邮轮的地下拳场。
何岭南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药物不仅带来困意,还让他由内而外越来越冷,酝酿了好一会儿,攒起力气起身拽住被踢到脚边的床单,提起来一直盖到肩膀顺势躺好,阖上眼皮。
这一觉睡到了天黑,脸上干巴巴地刺痛,何岭南坐起来,扫了眼敞开的窗帘,估摸狠毒的太阳趁他睡晒了他的脸。
在枕头底下摸索一圈,摸到手机,摁亮屏幕。
眯起眼睛,看模糊的屏幕逐渐变得清晰,时间02:59,这已经不是天黑了,这叫半夜。
他打了个大哈欠,扫了眼对面的床铺。
没人,可乐还没回来。
床单被他的体温烘得热乎乎,后背出了一整面薄汗,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热还是冷,坐床边醒了醒,趿拉着拖鞋站起来。
药物麻痹了感官,何岭南站在原地突然断片,大约过了四五秒钟,脑子里卡住的齿轮接着转,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床尾的背包。
啊对了,白天的时候他跟秦勉说过,自己要晚上走。
现在就挺合适。
打开衣柜,把那几件衣服卷成小卷儿一样样压在背包里,走进浴室洗手台溜了一圈,牙膏已经被卷成了卷,估计再想挤出来一点儿都困难。
是便宜但是不太常见的一种当地牙膏,薄荷味的,可乐说好闻总挤他的。
包里还有一管新的,何岭南掏出来,摆在可乐洗漱角那头。
背包和来时候相比只轻了一管牙膏的重量,他背着自己的双肩包走下楼梯。
一楼静得像鬼片镜头,灯也没开,窗外的花配合着闪着阴森的光。
神象节举办的地方离市区两个小时车程,估计今天路上特别堵车,也可能是可乐他们懒得折腾,直接找附近酒店住下了。
何岭南在客厅转了一圈,没找到秦勉养的白猫,顺着秦勉卧室半掩的门缝看进去,瞧见一只发光的独眼。
此情此景,何岭南觉得自己应该有吓一跳的感觉,但药物让他变得比平时迟钝,他没有力气来支撑自己“吓一跳”。
那猫盯着他,咧嘴喵哦。
“嘘。”何岭南朝猫比划,“你主子睡觉,你哦哦什么。”
猫回头看了看卧室里的床,又抬头朝他喵哦。
像有事着急告诉他。
何岭南犹豫了一下,放轻脚步跟着猫走进去。
背包比他本人宽,门缝卡了一下他的背包,整个人差点顺着那力道被掀翻。
走到床边,脱下肩上背包带,把背包放在脚边。
床上躺着秦勉。
不得不说,秦勉这睡姿真的怪异,不靠左不靠右,正正好好掐在床中央的位置,两只手交叠放在胸口,皎洁的月光落在秦勉立体的五官上,像圣母玛利亚。
何岭南脑中都开始用管风琴给这画面伴奏了。
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想起谁说过手放在胸口容易做噩梦,于是抬起手轻轻握住秦勉手腕,放到这人身侧。
放完左手,弯下腰去够秦勉的右手,距离变近,何岭南突然留意到秦勉的胸口。
没有任何起伏。
手维持在半空中不动,倏地落下来摸在秦勉胸口。
没有起伏。
房间里空调开着,发出轻微的蜂鸣音,加上何岭南自己的呼吸声响,他没有摸到秦勉心脏跳动产生的震动。
大约慌了两三秒钟,他抬起手,将食指背部靠近秦勉鼻子下方。
没有气流。
胸口没有起伏,鼻腔下方没有气流——停止呼吸。
何岭南无意识地飞快眨动几下眼睛,缩回手放到自己鼻腔下方,闭紧嘴巴重重地用鼻腔吸气吐气,吸气时指背有凉意,吐气变热,气流感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