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勉走到他身边,放轻动作,手伸到他身体上方,从衣柜抽屉里掏出一个盒子。
何岭南在这一刻开始后悔为啥要睡衣柜这一侧,秦勉约等于裸体,他也不好突然把手臂抽回来藏被子里,皮肤接近时,秦勉手臂上传来一阵丝丝的凉气。
嗯?秦勉洗的是冷水澡?
很快,他的疑惑变成了对那个监测仪的好奇。
盒子里的东西弯弯绕绕带着两条线,线的终点是贴片,两个贴片被秦勉用医用胶带分别粘在胸口心脏附近,而后秦勉拿起电线另一端的总控机,摁下开关,屏亮了显示开机。
何岭南没见过这东西,凑过去端起总控机摆弄摆弄,抬眼看秦勉:“这东西靠谱吗,真能发警报?”
秦勉没说话,微张开嘴,慢慢吐气。
何岭南知道秦勉是在演示给他看,那口气吐干净之后,何岭屏住呼吸,没有再听见秦勉吸气的声音。
何岭南在心里默数着数,大约过了十五秒,总控机亮起红灯,发出刺耳的“滴滴滴滴”警报。
“有用的。”秦勉说。
这玩意儿有用在何岭南预料之中,比较出乎他预料的是秦勉十几秒没喘气,恢复呼吸之后说话声居然这么稳。
何岭南憋了同样长的时间,现在很想大口呼吸,但又不好意思,屋里太静,会被发现呼吸乱。
不敢大口,越吸越憋,他的注意力趁他不备又溜达到秦勉腰附近。
平时拍摄秦勉和人实战也遇不上秦勉穿这么少的时候,相比其他慷慨地敞着上身的队友,秦勉可太喜欢穿整齐了。
秦勉带着凉气的手伸过来,端着他的下巴往上抬,把他的下巴抬到横平竖直,而后撤回了手。
于是何岭南保持平视视角看着秦勉。
“何岭南,”秦勉开口,“你直接低头看,我会感到尴尬。”
秦勉身上的味道钻进鼻腔。
没有使用沐浴露,或者用了没有味道的沐浴露,最原始的皮肤气味。
何岭南脑子有点发热:“那我摸你一下你尴尬吗?”
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脑子嗡一声,火噌噌烧起来,连忙找补:“我就是开玩笑的抱……”
“摸。”
“……歉。”
何岭南听到了。
在他说出“抱歉”的“歉”时,秦勉说了“摸”。
何岭南几乎没犹豫,就朝秦勉探出了手,这次不只是因为想耍流氓,更因为他担心秦勉的毛病。功能障碍是从入睡后无法进入深度睡眠上来的,但它的来路对何岭南来说实在太不正,科学道理他虽然接受,可脑子始终拧着劲儿,不信这事儿。
不信秦勉有功能障碍。
秦勉身上还挂着工作状态的监测仪贴片,像参与某项研究人类的项目的志愿者,而他是负责研究秦勉的专家学者。
这么一想,触碰另一个成年男性的最后一丁点儿芥蒂也荡然无存。
何岭南隔着纯棉的布料摸到了它的轮廓。
刚要惋惜这么个病为何砸到秦勉头上,没等开始,这念头忽然像个气球,没放飞就在他脑中直接炸开!
他的手掌僵在微微合拢的姿势,约莫过了一两秒钟,清楚地摸到布料上的热度。
何岭南除了自己以外,没摸过任何男人,但他明白就算是演成人片的演员也不至于这么容易给反应。
确定自己绝对没有错怪秦勉,脑子里其他的气球也“砰砰砰”一个接一个地全部炸开!
他瞪着眼睛看秦勉,虽然看到了秦勉眼中的惊讶,但无暇去顾念它,飕地撤回手,像一只急于钻回树洞的松鼠。
秦勉:“何老师……”
何岭南神经太紧张,脑中的弦绷到极致,见秦勉靠近,两只手抬起来攥成拳“咚”地砸在秦勉胸口:“我就知道你他妈诓我!你障碍个屁!”
用小拳拳砸人胸口这举动一点儿也没威力,但何岭南快他妈的要吓死,还能做出抵御已经很棒棒了。
砸完秦勉,何岭南站起来要跑,刚支起一条腿,腰忽然被一把搂住,接着整个人被侧摔放倒。
摔倒他后,秦勉甚至用上了专业技术,一只手卡住他的胯骨,控制住他的重心,另一只手扳着他的肩,让他无法发力,完全摊在地上。
秦勉扣着他,开口:“我没有……我没有骗你。”
秦勉的眼睛很亮,在夜色下水盈盈的,好像随时能哭出来。
“滴滴滴滴——”警报炸破沉默。
何岭南看了看耷拉到自己身上的监测仪总控机。
秦勉大约也嫌它吵,抬手摘掉胸口的贴片,警报声止住。
何岭南冷静了不少,抬眼看向秦勉:“你刚刚呼吸停止了?”
“没有。”秦勉看他,“监测仪察觉到心跳过快也会报警。”
何岭南点点头,意识到自己条件反射要逃跑的反应稍显过激,不过秦勉上专业技术压制他更过激好么!
他动了动肩,发现秦勉的手仍使着向下压的劲儿。
“松开吧,”何岭南道,“我就是……吓一跳。”
“我没有骗你。”秦勉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何岭南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要他怎么说?顺着哄一哄?对对对,我知道你障碍,你真障碍,你最障碍,放心吧你那玩意儿这辈子都不成。
距离何岭南要求秦勉松开他过去了至少五秒钟,分别压在他胯和肩的力量没半分松懈。
从上方渗下的呼吸像沙漏里不断流淌下来的细沙,细细地掠过他神经末梢。
何岭南错开视线,不知道说什么才让秦勉主动下去,脑中乱到了极致,似乎有很多人在高高低低地说话,他皱紧眉,尝试往起挣:“秦勉?”
当事人秦勉觉得自己有冤屈。
他发誓,把何岭南带回家这个举动绝不包含任何不好的意图。
但此时此刻,他被始料未及的意图充斥,只差一个呼吸,就会扑上去,做违背何岭南意愿的事。
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何岭南的惊讶,还有躲闪。
躲闪让他没由来地愤怒,一半想彻底撕开这个人,另一半想抓一把最甜的奶糖放到何岭南手里。
秦勉闭了闭眼,想出解决办法——说实话。
隐藏一部分实话,再说一部分实话,像上次在新缇对何岭南说过的,隐藏“我希望你能跟我走”,只说“实战对我很重要,找不到比你更好的摄影师”。
想着,他望着何岭南的眼睛开口:“很抱歉,我对你有反应。”
现在已经被吓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倒是何岭南,稍稍歪过头盯了盯他,然后居然直接抬起膝盖去验证他说的话。
就算膝盖没带着任何力道,脆弱的部位冷不丁一挨上,仍是条件反射地闪了闪。
何岭南的表情更疑惑了。
秦勉很少能见到何岭南眼睛睁这么圆,像年画上的福娃。
“已经消下去了。”秦勉解释道。
何岭南:“那么快……就消?”
“我说过,我有病。”秦勉回答。
在新缇意外遇见何岭南醉酒耍疯那一次之后,长达两年的病情有了转机,甚至每次回想起那个画面都可以有些反应,但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维持正常的时间。
何岭南扫了眼电视机屏幕。
秦勉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看,走之前忘记拔下u盘,电视刚才播了重口片。
视线落回何岭南脸上,片子里出现过的道具挥之不去,他控制不住联想,身体跟着再次发起热。
“医生说,让你多接触刺激源?”何岭南问。
“是。”秦勉说。
何岭南:“多接触,你会康复?”
“需要时间。”秦勉如实说。
“你就告诉我,”何岭南的语气开始急迫,“医生说接触刺激源有什么用!”
“遇到有效刺激源,会逐步好转。”秦勉一字一句地重复医生说过的话。
何岭南:“我是有效刺激源吗?”
空口无凭。
秦勉的视线顺着何岭南的眼睛往下,擦过鼻梁,落到嘴唇,在飞机上待得久,何岭南干燥的下唇上有一处起皮,起皮挤压出一条鲜红的唇纹。
呼吸间,嘴微微张开,露出排列整齐的牙齿。
秦勉试探着松开压在何岭南关节上的手,挪到附近地板上,然后低了下去。
呼吸靠近,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触到对方,他看见何岭南绷僵的颈部线条。
秦勉停住,静静等待。
那道凸起的筋落回皮肤表面,何岭南再一次放松,秦勉这才贴上去,完成动作的最后一部分。
出乎他自己意料的,他并没有撕掉何岭南,那些狂风暴雨被强行禁锢在心口,以血流的方式乱窜,何岭南的唇那么软,接触的一瞬,秦勉却仿佛遭了电打。
回落成常态的本能再一次有异,几乎碰到何岭南的腿。
秦勉后退,接触断开,他抓住自己的理智,去回答何岭南的问题:“是,你是有效刺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