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0章 是你说愿意做我的刺激源。
是,你是有效刺激源。
秦勉认为自己必须把这句话说出来,才能解释对何岭南做的事情不是单纯的占便宜。
这怎么不是单纯的占便宜了?
口腔干渴得不行,他极力思考,想找到一个更符合逻辑的理由,脑中的中文系统在情急之下变回母语,再想翻译回中文说出来,蓦地卡在这一步,人脑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运算,彻底宕机。
何岭南伸直了腿,秦勉后知后觉何岭南的腿之前是屈起的,保持着膝盖触碰他的姿势。
“医生说……多接触有效刺激源,你就能好。”
何岭南又说了一遍。
电视屏幕荧光在何岭南侧脸上镀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
细碎的静电从被单炸到指尖,秦勉没有挪动手指,感受着徐徐的麻。
“能不能!”何岭南动了动脚,光着的脚背踢了踢他。
“能。”秦勉忽然万分想喝水。
“别看片子了。”何岭南抬手拨了拨头发,“你有空,不如亲我。”
什……么?
他听见了何岭南说话,但问题是他似乎产生了退行,脑中塞满外古文,没有外古文字幕,听不懂何岭南说话。
好不容易强迫大脑换回中文系统,重播了一遍何岭南刚刚说的话。还是不确定,捉住重点问回去:“亲你?”
说出提议的何岭南皱着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毕竟认识那么多年,这么点小忙我还是能帮你的。”
秦勉想说“谢谢”,话在舌尖滚了一圈,这实在不是适合说谢谢的场合。
“不过,”何岭南坐起来,“你对男的有感觉啊?”
“嗯。”秦勉应道。
秦勉转过身,背对着何岭南,将监测仪贴片重新贴到自己胸口,走回自己那一侧床铺,躺倒,闭眼。
其实睡不着。
也许因为掌管欲望的脑区和掌管悲伤的脑区距离很近。
也许是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兴奋,很多他刻意不去想的画面因他一时松懈得以逃窜,那匹俊俏的小白马、被何岭南遗忘的山羊绒围巾,还有零下几度的天气,福利院那柄刺骨的高压水枪。
凉意顺着脊髓渗出来。
秦勉将注意力集中到何岭南呼吸的声音上,过了许久,那声音变得绵长,他放轻动作坐起身,拉着何岭南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向上拽了拽。
睡一宿硬地板,肯定腰酸背痛腿抽筋,何岭南睡前就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早上一睁眼,没想到身上意外地挺舒坦。看来落枕睡啤酒瓶能好的偏方估计也是对的。
抬手搓搓头发,打了个大哈欠,看见卧室另一侧空荡荡的地板,记忆一点点回笼,手捂在脸上——他想起了昨晚那个吻。
何岭南知道自己好看,大概就是偶尔路边儿会有车为他刹一下,车窗摇下来,车里小姑娘指着他,笑着问副驾的同伴那人是不是好帅,然后副驾的同伴看了他一眼说挺一般的,最后小姑娘放弃管他要联系方式摇上车窗开走去车……的程度。
他没想多,不过是恰好秦勉对男的能行,恰好他长得也行,就这么点事,想多了,自己会变得可笑。
何岭南抬起两条胳膊抻懒腰,手落下来,碰倒了什么东西。
以为自己把那头猫的零食碰洒了,一边纳闷猫零食怎么摆他枕头边儿,一边低头去看。
是个铁皮罐,有一只手摊开那么高,罐子上画着卡通兔子,这兔子看着挺眼熟。
何岭南没由来地紧张起来,抬手在罐子盖上叩了叩,又将它提起来晃晃。
声挺钝的,没听出里边是啥,犹豫片刻,直接抠开盖子。
罐子里的东西装得太满,盖子一开,两三颗蹦出来洒在床铺上。
何岭南捏起一颗,发现是糖。
怪不得刚刚看罐子上面画的兔子那么眼熟,这是大白兔奶糖。
都二十年了,也不见它换个包装,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糖纸上印的兔子都还是那么愣。
好久没有吃过大白兔奶糖了。
光是把它捏在手里,口腔就开始分泌口水。
何岭南咽下口水,垂下眼,将手上那颗糖放回罐子里。
这是他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好回忆之一。
又不是天天都有,吃完了会很失落,他最知道有多失落。
何况他这么多年没吃糖,不也没馋死么。
白猫还在猫爬架上那个最大的透明筐里睡觉。
何岭南朝它吹了个口哨,它眼睛都没睁,晃晃尾巴回应他。
走到窗户边,能看到对面,是个公园,挺多大爷大妈在健身器材附近拉伸,还有不少小孩儿排队等着荡秋千。
何岭南拎起那一罐糖,打算去公园送小孩,送的过程挺顺利,一个小孩抓一把,最后一个小孩把罐子都给捧走了。
何岭南撑腿重新站直,一抬头,迎面看见了秦勉,秦勉手里还拿着油纸包着的油条。
酝酿半天,何岭南问:“那个糖,你什么时候放我枕头边的?”
“跑完步回家换衣服时。”秦勉回答。
何岭南想了想,又问:“什么时候买的?”
“跑步路过的便利店。”秦勉说。
何岭南打量着秦勉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色运动服,又看向秦勉手里的油条,刚想问为啥跑步之后不能顺路把早饭也一起买完,就听秦勉主动解释道:“便利店和早餐店不在一个方向。”
所以中途路过家,得洗澡换衣服。
“你可真讲究。”何岭南说。
拿着糖的孩子还没跑远,有的抓了一把全是原味,哭咧咧要跟小伙伴换一颗酸奶味的。
借花献佛被人逮了个正着,多少有些尴尬,何岭南说:“那个什么,糖……我以为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秦勉打断道,“何老师不喜欢吃糖了吗?”
何岭南本打算顺着说不喜欢了,但秦勉尊称他一声“何老师”,何老师不愿意天天撒谎,轻轻叹了口气:“也不是。”
“你怎么想的,我就随口一说,你还给我买糖吃。”何岭南搓了搓胳膊,“两男的,你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再买我可要误会了啊。”
秦勉沉默片刻,将油纸包朝他怀里一推:“早饭,吃完到训练中心找我。”
何岭南:“你直接去训练中心?你不吃?”
“不吃。”秦勉说,“一会儿需要让人来接你吗?”
训练中心的地址他有,离这儿不到两公里,走着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何岭南一手捧着油纸包,腾出只手朝秦勉摆了摆:“不用,我能找到,自己去就行。”
秦勉点了下头,转过身。
何岭南嗅着油条香喷喷的热气,总觉得秦勉好像是生气了。
不能不能,说不定是起早了跑累了有起床气。
他走回公寓门口,门上装的是密码锁,秦勉告诉过他密码,秦勉电话号的后六位倒过来输入就是。
输完,门把手上的绿灯亮起,压下把手拉开防盗门,听见里面“啊”一声叫唤。
何岭南抬起头,看见一个瘦骨嶙峋满脸惊恐的老头,手上捧着从腰摞到胸口高的装满小菜的密封盒。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保持不动的姿势坚持四五秒。
何岭南先动了,歪过头把靠近嘴边的那一块冒头的油条咬掉,嚼嚼嚼嚼嚼。
这味儿馋他一路,早想咬一口了,再不吃过会儿油条不酥了。
这里是秦勉的公寓,所以秦勉亲爹知道这屋密码并不是一件值得惊讶的事儿。
秦大海把小菜放在桌上,盯着他问:“你咋在这儿?”
何岭南也问:“你病好了?”
秦大海一愣,点点头:“哎,好了。”
何岭南:“你不跟你儿子住一起?”
秦大海脸上堆笑,一只手在裤腿上揪了揪:“我也帮不上他忙,不给他裹乱,我不是在城中村有地么,小勉给钱翻修了自建房,我守着园子种点小菜。”
何岭南走到桌边,放下油条,扫了眼秦大海带来的小菜,有的能看出是炸鱼,好几盒不同的炸鱼,小鱼半根拇指长,细细一条,稍微大点的食指粗细。还有其他的看不出什么肉,但都是炸的,浸在厚厚一层油里。
何岭南掰开密封盒盖子,捏了一条小鱼填嘴里,看得出用了心思,但也确实太咸太油了,大早上尝一口就顶得不行。
“这不快过年了,我做点吃的给小勉送过来。”秦大海解释道。
何岭南回想着秦勉吃饭的细节,说:“他不喜欢吃咸的油的。”
秦大海:“那不能,我看着他吃过……”
“那是为照顾你情绪。”何岭南说,“他喜欢吃清淡的。”
秦大海抿了抿干瘪的嘴,掏出手机:“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现在有钱,我还你钱。”
何岭南卡了半天,从秦大海的表情中慢半拍琢磨出这人说的八年前的事,笑了一声说:“事儿都过去了,我用不上,你还个屁。”顿了顿,又说,“再说你哪来的钱,拿你儿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