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何岭南:“你让秦勉给我的护身符,我一直戴着呢。这么小,你别是让哪个老道糊弄了吧?”
“你们两个!”打手指了指何岭南,用带着浓重新缇口音的英语道,“不许说话!”
何岭南这回没看何小满,盯着那打手,口中却是在和何小满说话:“动动手脚,看听不听使唤。”
几秒之后,他听见何小满的回答:“听。”
“别说中文!”打手对着何岭南居高临下地喊。
何岭南看着那打手,换成英文:“这里边风怪凉的,帮我把衣服系上扣可以吗?”
打手哼了哼,不搭理何岭南,扭头走向自己同伴。
半个多小时后,同伴从凳子站起来,揉着肚子和那打手说些什么,打手笑嘻嘻地朝同伴圆滚滚的肚子上拍了一巴掌。
那人从放着扑克和大麻吸食瓶的桌上扒拉出半卷卷纸,朝海边的公厕佝着腰,两条腿紧着捣腾,小碎步一路跑去。
“咔”一声响传进何小满耳中,这声音像关节掰出的擦响,可是又比擦响声音锐利许多。
顺着声源方向望过去,看见何岭南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嘴唇也在轻轻发抖。
意识到什么,她开口:“哥?”
何岭南看向她,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笑意,而后屈起被绑住的腿,大声朝打手道:“过来!快过来!”
打手走到何岭南面前,神色极度不耐烦。
“帮我把衣服系上!”何岭南道。
打手听了何岭南说话,嘴边带上狞笑,蹲下来,伸手把何岭南衬衫下边剩余的扣子一颗接一颗地解开。
解到最后一颗纽扣,何岭南右手倏地从麻绳中抽出来,快得打晃儿,何小满再看清楚时,那手已经直直戳在打手两只眼睛上!
“啊!!!”
打手大叫,声音刺得何小满耳膜一痛。
这打手捂住眼睛做不出反抗的瞬间,何岭南一把夺过打手腰间的枪,皮套连带着枪被一同拽下来,扯掉皮套,推枪上膛,直指打手脑袋!
何小满看向何岭南角度怪异的拇指,终于知道刚刚的声响是什么——怪不得何岭南能从绳子中拿出手,何岭南生生掰断了左手拇指!
打手被枪指着,两只眼睛不同程度渗出血丝,看着异常可怖。他看了看何岭南,脸上突然现出不慌不忙的神色:“你知道老大为什么敢就留我们两个看着你?”
何岭南的枪往前凑,打手的头被枪口推得后仰,又说了一句话,这句何小满没能听懂,打手说的英文带着过重的新缇口音。
何岭南久居新缇,应该能听懂这句话,何小满紧盯着打手,问何岭南:“哥,他说什么?”
“扯没用的废话。”何岭南用枪抵着打手脑袋,眼睛紧盯着打手,一只手伸下去,去解脚腕上的麻绳。
这种越挣越紧的系扣有一个好处,是活扣,找准位置拽两下就能解开。
何岭南恢复自由,端着枪将打手一步步逼退到旁边承重柱上,枪沿着打手脑袋移到后脑勺上,同时何岭南也站到打手和承重柱的后面,将绳子一圈圈捆在打手两只手腕上,低头要用牙咬住系绳结,这个间隙,何小满最先看见那打手动作——
“哥!”她惊呼。
打手的头一偏,转身就要夺何岭南手上的枪——
“砰!”
何岭南扣下扳机,火药气味蔓延开,打手的耳廓缺去半扇肉,血滴滴答答淌下来,像被野狗咬掉一样,创口参差不齐。
打手冲向何岭南,此时这人眼睛渗血更厉害了,动作也明显看不清楚东西。
对方一扑空,何岭南趁机弯腰抱住打手一条腿,一个寸劲将打手掀倒,抄起枪把一下下砸在打手后脑上,没几下,打手完全昏厥不动。
何岭南揣起枪,跑到何小满面前,飞快解开她手脚上的麻绳,而后拽住她向门外跑。
她被何岭南拽得踉踉跄跄,几次以为自己会崴断脚踝,结果居然一下没停地跑到车前。
何岭南掏出车钥匙递向何小满:“你开车。”
何小满:“哥我开不了车……我心跳很快……”
“你开车!”何岭南吼起来。
她吓得缩了缩脖子,点点头,抓住何岭南递到眼前的车钥匙。
第44章 你跑不掉!
“走直道,别拐弯,”何岭南说,“没一会儿就能到闹市区。”
听出这话有些不对劲儿,何小满抓着方向盘问道:“哥,你要做什么?”
“我下车。”何岭南回答。
“下车?”何小满重复这两个字,消化掉何岭南表达的意思,蓦地一弹,“不行!哥你别下车!”
“分头跑。”何岭南看着她,“开车目标大,他们肯定都追你,不追我。你引开他们,我熟悉新缇的路,一下子钻胡同里就跑没了。就当为了我,你能做到吗?”
何岭南说的没错,又好像哪里都不对。
何小满极度紧张之下,注意力又被方向盘掳走,一时间想不出不对的究竟是哪儿。
“就在这停。”何岭南说。
她的脚仍踩在油门上,迟迟没有换去踩刹车。
“停车,小满,”何岭南又说,“哥在这个巷口下车,你端稳方向盘往前开……”
“停车!”何岭南加重音量。
何小满身体最先跟随指令动作,松油门,一脚踩下刹车。
车随惯性往前一掼,风沙忽地扑到前挡风玻璃上,溅起淅沥沥的颗粒声响。
“小满不怕,不是你的错。”说完,何岭南推开车门。
何小满侧过头去看,只来得及看见何岭南的后背。
车门关上,一阵混着沙土味的热风扇到她脸上。
她收回视线,定定地望着前方的沙砾路,重新踩下油门。
发动机颤巍巍地哀嚎。
没有问题,她想,没有问题,就是她自己太紧张瞎想,车子目标这么大,那些人当然会来追她。
何岭南躲进小巷,没人会抓到,更何况何岭南熟悉这片路。想着,两片嘴唇渐渐停住发抖。
一滴汗顺着额头烫下来,火辣辣的一道。
这些年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她也能保护何岭南一次!
做过两次开胸手术的心脏腾地跳快,愈合的伤口即将崩开一般。
何小满握紧方向盘,痉挛着从方向盘上拆下来左手,握成拳,在心口敲了两下:“安静!你给我安静!”
何岭南撒了谎。
他从没来过这一片私人码头,更别提熟悉路。
幸好何小满没听懂那个打手带浓重新缇口音的英语——
“你知道老大为什么敢就留我们两个看着你?”
“因为这里是野象组织的地盘,我们的人都在这里,哪里都有看守你的人!你跑不掉!”
他可以跑不掉,但何小满必须平安离开。
他们要找的是他,抓何小满也不过是为威胁他。
何岭南扫了眼自己肿成螃蟹夹子似的拇指,想起在鸭街旁边小巷遇见秦勉那晚。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诀窍,秦勉那么轻易捏脱臼别人关节,还说推一下就能回去,怎么到他这儿,一使劲掰直接断了?
骨质疏松该补钙了?还是指骨本就要比他想象的脆?
何岭南长叹一口气,倚着墙一屁股坐在沙子上。
沙子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不到烫人的程度,坐上去挺舒坦。
抬起头,看见两面高高的巷墙把天空框成一长条,看不到头尾的长条,没什么云,像游泳池。
于是他联想到了在游泳池里抬不起头的秦勉。
这时候再有根烟就更好了。
发动机轰轰给油的声音逼近,伴随轮胎碾压沙砾。
何岭南用另一只手撑了一下地,跑到沙路上,直接跳到车前,朝追上来的车抬手挥了挥。
还不少,三台车,最前边是朱拉尼那辆红色跑车,后边跟着两辆商务。
何岭南背过身重新跑进窄巷,和他预料的一样,三台车齐刷刷踩死刹车,车上人一个接一个全下来,一股脑儿追进巷口。
衬衫上面几颗扣来不及系,一跑起来几乎兜住整条巷子的风,像一左一右抡起两个大布袋,呼啦呼啦在耳边响。
真兜风。
马上要起飞似的。
上次跑成这样,还是小时候被村里的大狼狗追。
只不过那条大狼狗只追了他半条街。
后边这些人可比狼狗难缠的多。
另一端巷口近在眼前,阳光在地上投出明亮的矩形,何岭南刚要一口气穿出去,那巷口前陡然涌上来密密麻麻的人。
前后都是人,都是朱拉尼带来的打手。
何岭南转回身。
朱拉尼拨开跑到前头的小弟,站到他眼前,先是低头看向何岭南变形的拇指,而后噗地笑出声。
一名小弟凑到朱拉尼旁边:“老大,那女的还追不追?”
朱拉尼照小弟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前边就闹市了,不能在闹市起乱子。咱们在这地儿吃饭,最起码的规矩得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