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姜逸又检查了一遍稿子,确认没有什么遗漏,才重新卷抄一份,使字迹更为规整。等弄完就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她才拿着奏疏去太女府上。
  小黄门见她来,见礼之后不会多问,轻车驾熟的将她引进了正厅堂。
  “姜大人稍后,奴才这就去禀报殿下。”
  姜逸颔首,“有劳。”
  小侍儿奉上茶盏,姜逸也就坐了半刻钟,就见太女迈着四方步而来,塌她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去迎,“臣姜逸,拜见殿下。”
  “少师不必多礼,坐吧。”少女一身明黄夹紫的常袍,衬得她明媚大气,年纪轻轻就有为王的风范。既有谋略又不失胸襟,姜逸是衷心折服于这位殿下。
  她等上首的人落座,姜逸才慢慢坐下,“多谢殿下。”
  “这是微臣拟好的今岁政绩的折子,请您过目。”姜逸将手上的折子递出,自有殿下身侧的侍奴接过,递到太女手上。
  太女接过之后,也只是粗粗看过一遍,就合上折子,笑道,“少师写的条陈向来是不会出任何纰漏,你来做这事,孤无有不放心的。”
  “殿下过誉了。”姜逸道。
  “不过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知会少师。”
  姜逸正了神色,“殿下请讲。”
  “昨日孤接到宫中传召,深夜进宫,得知母皇昨夜心悸发作,吐血晕了过去。”少女眼中一片忧愁。
  姜逸将这消息在心中过了一遍,轻声开口问出最为关窍之处,“殿下,那御医院怎么说?”
  “医正说此次陛下的心悸比之前都要凶险许多,虽未明言,孤听的出来,只怕是回天乏力了。”
  姜逸垂眸,深思片刻才道,“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此番情形下,殿下应该早做打算和防备了。”
  “嗯”太女点头,“所以孤将此事知会与你,孤同昨夜在宫中时候,已同父后商定已fengsuoxiaoxi。对外只说母皇染了风寒,需要静养几日。但是若时间一长,肯定是捂不住的。”
  姜逸点头附和,“分封在外的皇女不会很快得到消息,京城这些皇女手上没有军权,就算得了信,也不能翻起多少风浪,密切管控即可。至于京畿卫,城防营这种完全由殿下掌握的军队,需要知会下去,严加戒备。其他的驻军,臣以为暂不轻举妄动为好。”
  “至于殿下,在陛下塌前悉心侍奉,尽孝是最好的。”
  “孤也是这个意思,少师与孤真是心有灵犀。”太女悠悠的笑道,“就照着这样办吧,这几日孤的心思都会放在宫中,朝堂和民间的动向就劳烦少师时刻留意了。”
  “遵命”
  “午膳时间到了,少师留下用过午膳再走吧。”
  这种事情是常事,姜逸没有推辞,跟着太女来到后厅堂,太女落座之后,姜逸错眼瞧见太女身侧布菜的不是原来的侍儿,而是一个生面孔。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榴花裙,看穿戴,不像是下人,应当是殿下的内眷。只是内眷向来不会出现在她这种外臣面前。
  那男子见她也面露慌张的神色,一双圆眼着急的去寻太女的眼色,发现太女落座之后瞧着桌上的菜品,浑然不觉。
  姜逸一时不知该如何见礼,只得拘谨的问,“殿下,这位贵人是?”
  太女抬眸看来,这才反应过来,转而朝姜逸笑道,“哦,这是李侍君,你应该是知道的,他是李阁老的孙儿,孤时常将他带在身侧,让他服侍惯了,此时倒忘了这茬子事。”
  “不过没关系,姜少师也不算外人。”太女指着侧手的一个位置道,“少师坐吧。”
  “多谢殿下”姜逸谢过太女之后并没有立刻落座,而是先给朝李侍君抬手躬身见了礼,“臣姜逸,见过李侍君。”
  对于李阁老的孙儿,姜逸只听过大名鼎鼎,美名在外的李容音。那是李阁老的嫡孙,和太女殿下早就定了亲,只待太女及笄,就要抬入东宫做太女君。眼前这位应当就是李容音的庶弟,不知叫什么,但姜逸知道,他就是去岁太女殿下元服成人那日,李家送过来伺候床礼的公子。
  她以前一直听说,这世间女子极重颜面,这种伺候床礼的公子,见过妻主最为青涩拘谨的模样,一般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伺候床礼之后,独守空房一辈子都是寻常。
  然而这个李公子倒是个例外,不仅没被厌弃,听殿下刚刚的语气,应该是极为受宠的,当真是少见。
  李侍君回了礼,又转身怯怯的问太女,“殿下,不若侍身先告退了。”
  太女柔声道,“嗯,你在这确实也不方便,先回去吧。”
  “是,侍告退,殿下和姜大人慢用。”
  姜逸侧身恭送,等李侍君走了,她才落座。这个李侍君模样看着有几分清丽之姿,却也不是顶顶漂亮的。她虽然对这个李侍君为什么能这样得太女青眼而好奇,但打听殿下私事是不合适的,也就三缄其口,没问出来。
  太女却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少师是不是好奇,孤为什么对一个伺候床礼的公子这样上心?”
  姜逸道,“殿下,慧眼如炬,臣心中确实有这样的念头,只是不敢多问。”
  “说起这事少师应该深有感受才是,孤也不知为何,就是看他最顺心,最顺眼。太傅不也只见了柳公子一次,眼里心里只他一个了吗?”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汇,姜逸在太女漆黑的眼眸中见到了少有的明媚动情之色。眼前的少女向来老成,同她推演政事之时敏捷洞明,姜逸极少见到她这般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熠熠生辉的模样。她知道,这个李侍君以后怕是会有很传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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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午膳,太女进宫,姜逸便回了府上。
  进了正寝,姜逸问迎上前来的小新,“柳公子回去了吗?”
  “禀家主,柳公子早起喝完药就迁回胭脂苑了。”
  姜逸绕过屏风,步入内室,目光落在床榻上,上面的被褥又换回了之前的鸦青色,姜逸这段时日,见惯了海棠红的被褥,猛然换回这暮沉沉的眼色,竟有一瞬的不习惯。
  她以为依照柳腰腰的性子,肯定要耍赖撒娇,决计是不肯轻易搬离正寝的,没想到他走的这样痛快。姜逸不禁在想,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家主,您用过膳了吗?可要摆饭?”小新见姜逸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床榻上,若有所思的模样,出声打断了姜逸的思绪。
  “不必了”
  姜逸换下了衣裳,转身往外间去。小新跟在身后,见姜逸在窗前落座,他站在姜逸身侧,低声请示,“家主,如今柳公子迁出了正寝,现下又病着,内院许多事情需要裁决,又不方便去请示公子,您看是不是暂时将对牌钥匙取回?”
  姜逸倏然抬眸,小新被她眸中锐利的神色吓得心中一紧。
  姜逸瞧着眼前的小新,以前她觉得他稳重得体,说话办事也有分寸。但是现在,即便是她并没有去管柳腰腰在这后院里的一些明争暗斗,也大概知道,柳腰腰做的那些个蠢事,也有他推波助澜,煽风点火的份。
  姜逸冷声道,“人都说墙倒众人推,你就这般急不可耐。”
  小新被这蕴含着怒气的冷神吓得跪伏在地,磕磕绊绊的想要分辩,“奴才,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是怕耽误府上的事情。”
  姜逸并不接话,而是问了一个他怎么也没料到的问题,“柳公子,病了?”
  小新心沉到了谷底,冰凉一片,低低的答话,“是,大夫说有些发热,不过今早公子醒了,也喝了药。”
  又是短暂的沉默,满室的寂静。小新不明白,明明家主都厌弃他如斯,昨晚跪了半夜,都没挽回家主的心,为什么现在还是在回护他?
  姜逸目光从小新身上移开,环视一圈,瞧见远处候着的日月星辰四个侍儿,抬手向日冕招了招手。
  “过来”
  日冕面露诧异,在其他侍儿探究又羡慕的目光下快步走到姜逸面前,垂手行礼,“奴才在。”
  姜逸看着他道,“内院的事情暂时由你管着,至于那对牌钥匙,柳公子病着,暂时不要去取。”
  日冕哪里想到,这种天大的好事会落在自己头上,自己在家主面前虽伺候了三年,但几乎没说上几句话,心中隐隐知道,今日这份机缘,肯定也是自己昨天夜里帮着柳公子说话的缘由。
  “奴才遵命,多谢家主信任,奴必躬身竭力,必不辜负您的提拔。”日冕已经顾不得现下小新面上是如何的精彩纷呈,自己在淮阳的时候向柳腰腰递了投名状,那夜又以参茶替柳腰腰暗中说情,早就和小新不是一路人了。
  他都以为柳腰腰此次怕是再无翻身的可能,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看来当时自己堵的那一把没有错。
  “还有,柳公子那边悉心照顾着,他院里的用度不可短缺。”
  “遵命”日冕高兴的领命。
  姜逸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事情多,公事私事搅在一起来,脑子一刻也没停歇过,此时竟有些昏沉。“行了,我午睡片刻,半个时辰后叫醒我,若无其他事,就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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