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兰英别开脸,低声抱怨,“我这样皮实的人,在主子心中哪里比得上娇娇软软的男人,他哭一哭,您的心就软了,我哭,主子大概觉得好笑。”
  “好啦,知道你是担心我。”姜逸移手拍了她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兰英赌气的别开眼。
  “陛下还有用得着你主子的地方,不会因为这个事就罢了我的。去备马吧,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再不进宫,不合适了。”
  “是”兰英极快的瞥了一眼书房,问,“那,侧君……”
  “醒了就把他送到胭脂苑,着人严密看管。”姜逸冷声撂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走了。
  养心殿
  君臣一坐一跪,上首的皇帝先开口,“太傅,朕等你多时了。”
  “臣处理府上内务,来迟了,请陛下恕罪。”姜逸俯身再拜。
  “太傅免礼,起来说话吧。”皇帝的声音一如从前从容,“看来太傅已经自查清楚了?”
  “回圣上,是。”姜逸起身细细回禀,“试题确实是从臣府上泄露出去。”
  “臣的手稿臣保管不善,内眷收拾书房的时候偶然瞧见,他养在闺阁,不懂朝政春闱之事,同家中亲友李静训往来交际之时言谈于席上。今有此祸全是臣疏漏,不过臣下在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如今试题朝外知道的只有李静训和正位居士,臣请陛下给臣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养在闺阁,不懂朝政之事,却又能认出春闱题目,还将其泄露给了待考举子,这番说辞漏洞百出啊。少年帝王眯了眯眼,已经猜测出来,姜逸口中的内眷便是她那侧室柳腰腰,旁的人,不至于让她这般维护。
  不过这些不重要,她更在意太傅最后一句话,“太傅说将功折罪,是如何?”
  “臣愿做孤臣,替陛下推行新政。”
  所为孤臣,便是不在朝堂官僚中有任何公事以外的往来,不举荐培养自己的门生,成为皇帝手上的刀,圣意所指,剑锋所制,燃尽最后一丝血肉之后,听凭圣意裁决。
  所为新政,阻碍最大的便是后戚一脉,李家是百年簪缨世家,已经出了两位君后,如今李容音马上是第三个,李家门生之广,掌握许多要职。
  如今尚且还有自己可以分庭抗礼,朝堂有党派,皇权才能稳定,若是自己倒了,朝廷上下便成了铁板一块。
  “太傅,想清楚了,你这可是断了自己女儿荫封的路?”
  “臣的女儿若有本事,可凭本事科考,若无本事,荫封也只是多了个吃朝廷米粮的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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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哦哦哦,今天先写这些,明天双更
  68
  第68章
  ◎我的生辰在五月份,荷花正开的时候◎
  从宫廷出来的姜逸,一身耀红官服,身姿照旧挺拔如松,斜阳却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星黑的眸子难掩倦色,对上兰英担忧的眸子,她还是草草给她说了一遍。
  ‘孤臣’兰英喃喃念着这两字,孤家寡人啊,女子立于世间,为何宵衣旰食跻身庙堂,说在口中的是想要济世救民,匡扶社稷,可最私心里,那个不是想着光宗耀祖,封夫荫女。她的主人,这一生奋斗所得来的权势,钱财,都成了过眼云烟。推行新政,古往今来,多少名臣,死在世家捍卫利益的尖刀下。
  ‘主子,你会后悔吗?’对上姜逸疲惫的眸子,事已至此,兰英只敢在心里无声的问。
  扶着姜逸上了马车,压下心中的酸楚,低声请示,“主子,直接回府吗?”
  “不,去吏部官署。”
  “主子,”兰英张张嘴,小声劝,“您面上都没什么血色了,还是回去歇歇吧。”
  “还不到歇的时候呢。”姜逸揉了揉额角,“围了青城山,对外总要有说辞,还有李静训,春闱舞弊,需要大理寺和吏部会审发落。都是事,解决不好,我哪有闲心歇着。”
  “是……”兰英只得拨马往吏部去。
  轿子摇摇晃晃行驶,姜逸闭目养神,忽然又想起一事,打帘吩咐兰英,“对了,派个人回府上传信,让主君收拾行囊,近几日动身回淮阳。”
  上京是个是非地,以后自己也会非常忙,少有陪伴,不如早些归去,淮阳这样的小地方,他们才能过的如鱼得水。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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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逸回府已经是三日后了,她换下官袍先去了松柏院。
  进了月亮门,姜父穿过花园便急急迎了出来,一叠声的喊,“逸儿啊!,我的儿!瞧瞧,眼圈都青成什么样子了。”
  “你这官越大,事越忙,爹来了上京一个多月,就没见你歇几天,这次一忙就是三天不回府,你身子是铁打的,也经不住你这样折腾啊!”
  姜逸扬起了笑脸,将父亲小臂扶在手中,扶着他往明间去,温声道,“爹,年初涉及一年中国策的制定,起头,农桑春耕的大事,本来就比其他时间要忙的多的,再加上今年设了春闱,所以就更忙啦。”
  “我是不懂你官场上的事情”姜父心疼的瞪了女儿一眼,“可也得注意身子啊,你手下那么多人,就不能放给下面的人做吗?”
  “这方面你就得学学你娘了,淮阳那么大的生意,记账的有账房,铺子里有管事,庄子里有庄头,你何曾看过她忙的昏天暗地?左不过是和这个大人宴饮,和那个员外跑马。杂事交给奴仆,气不顺了就找小宠,一辈子过的舒坦惬意。”
  “你呀就是身边伺候的人太少。”姜父语气一顿,小心的试探,“听说你将你那侧室关起来了,他犯什么事了?”
  姜父当天得了这个消息好不意外,那妖精一向是女儿心尖肉,怎舍得撵出去。他紧忙派人去打听,但是女儿府上下人嘴太严,什么也没问出来。
  姜逸心头一阵烦躁,没答,转而说道,“父亲不必太过担心,朝臣都是有忙有闲的,等到大暑之时就闲下来了。那时皇上去行宫避暑,没有紧急政务,一两个月都不会升朝,能叫人歇个够呢。秋日里会忙一段时间,等冬日里*又闲下来了。”
  忙的时候忙死,闲的时候闲死呗,姜父在心中总结了一下。“哦,这样啊……”见女儿不答柳腰腰的事,他便也不在多问。
  明屋内,父女相对而坐,云峳接收到姜父的眼色,转身沏好了一杯六安茶双手奉给姜逸,“表姐,请用茶。”
  姜逸掀开眼皮,在他面上扫过,没多说什么,抬手接过了茶杯。
  手上一轻,云峳失落的收回擦了香膏的手,精心修剪过的指甲攥紧了裤边,默默退到了下首。
  姜父看在眼里,在心中叹气,摆摆手,“都下去吧。”
  明屋只剩父女二人,姜父索性摊开话说,“逸儿啊,我和你母亲明日返回淮阳,准备把你弟弟小雁也带回去了。那个,那个云峳,你也看出他的心思了,咱们两家本就沾着亲,他是个难得的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模样也长得俊俏啊,陪你下下棋,解解乏,不也挺好的吗?”
  “要不,你就把他留在身边算了。”姜父生怕女儿拒绝,补充道,“云峳那孩子一心想跟着你,也不计较什么名分,就先放在你身边伺候着也成的。”
  如果是以前,姜逸一定立刻拒绝,她总是舍不得柳腰腰哭哭戚戚,可现在已经无感了,何必守着一个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人过一辈子呢,还惹的世人暗笑她痴傻。
  可是这个云峳不行,父女二人眼神对上,一个满含期待,一个目光坚定,“爹,云峳不行。”
  “为什么?”不是不要,而是云峳不行,云峳不行别人就行了?口风变了啊。姜父转着眼珠,不错眼的盯着女儿面上的神色。
  嫡亲的表姐弟,有学血缘关系,生出的孩子极有可能有缺陷的。可这种科学依据的事情在古代是说不通的,这个时代多的是表弟嫁表姐,亲上加亲,还是一段美谈。
  “性子不投契,相处起来不自在。”姜逸随口扯了个理由,“父亲将人带回去吧,也给舅舅家交待清楚,不必在女儿身上费工夫了。”
  口风果然变了,“那你什么时候迎个正室?你整日忙着外面的事情,后院那个可不是个能打理好内务的。”姜父继续试探,“我前还听你府上的下人说,你还得抽空决断府里的杂事?”
  “也不是杂事,就让府上各路管事每月向我报一遍府上的开支,以及一些人际往来上的礼信,下头的人拿不定主意才会来请示,费不了多少工夫。”
  下头的人拿不定主意,柳腰腰也没那个见识,所以这些事情还真是她在操心。
  “哼”姜父重重的放下茶盏,恨铁不成钢,“说来说去,你若有个顶得住门面的正君,还用得着你一个女人来操心这些吗?”
  “知道了爹。”姜逸哭笑不得,又无言反驳,“我记心上了,有合适的就成婚。”
  “那云峳……”姜父还想再争取一下,“那孩子,我瞧着是真喜欢你这个表姐,上次你夸了他一句棋艺好,回来之后天天抱着棋谱,对着棋盘研究,眼巴巴盼着和你再下几局呢。前两天听说为父要回淮阳了,嘴上不说什么,整日就跟丢了魂似的,捏着棋子发愣,一愣就是半天。瞧着让人好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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