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顾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顾轻的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身体,又落向他身后那片刺目的混乱,昨晚发现袖扣时,不是没有立刻质问的冲动。
一夜的辗转反侧,足够他强行将翻涌的情绪按捺下去,此刻看着沈瑜主动开口,眼底的紧张甚至带着点惶然,又想到他一早赶回,身上还残留着未散的酒气……
估计睡醒就急匆匆的回来了,连衣服都皱皱巴巴的,顾轻的心终究软了一瞬,“先吃饭。”他声音有些沙哑。
“顾哥……”沈瑜眨了眨眼,胸腔里心跳如擂鼓,他几步走到顾轻面前,张开手臂,带着一种寻求慰藉的迫切,紧紧抱住了他。
顾轻抬手,习惯性地想回抱,指尖却在触碰到沈瑜后背衣料的刹那,猛地顿住。
一股极其熟悉的、冷冽的木质调香水味——绝非沈瑜惯用的那款,而是昨天开门时那股若隐若现的陌生气味,混合着沈瑜自身的体温,无比霸道地钻入了他的鼻腔。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不受控制地向下移动,掠过沈瑜线条流畅的下颌,最终死死钉在他因拥抱动作而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内侧。
——就在那截平时被严密遮挡、此刻却暴露无遗的脖颈下方,一个清晰的、暧昧的、色泽无比新鲜的暗红色吻痕,如同烙印般赫然印在白皙的皮肤上!
◇第88章
嗡——!
仿佛脑中有根弦瞬间崩断,顾轻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所有景象如同碎裂的镜子般扭曲、旋转,一股冰冷气息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成冰。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灭顶的寒意和尖锐刺耳的耳鸣,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顾哥!”沈瑜反应极快,立刻伸手牢牢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眉头紧锁,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他声音急促,全然不知自己脖颈上那抹刺眼的红痕和衣领间散逸的冷冽木香,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刃,在这一刻,狠狠刺穿了顾轻所有的防线。
顾轻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砂砾,灼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质问?指责?还是崩溃的吵闹?千言万语在喉头翻滚,最终却只化为一片茫然。
最终,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低下头,声音干涩沙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可能是没睡好,有点低血糖。”
一听低血糖,沈瑜的担忧更甚,扶着他坐下,“等着,我记得冰箱里有巧克力棒!”
转身急匆匆地奔向厨房,然而拉开空空如也的冰箱门,他动作一滞,才猛然记起——那场彻底的大扫除,早已将那些生活的痕迹连同巧克力一起丢进了垃圾深处。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冰箱内壁。
顾轻坐在冰冷的餐椅上,视线落在沈瑜徒劳翻找的背影上,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
他哑着嗓子,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向沈瑜紧绷的神经:“昨晚……你去哪里了?”
沈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背对着顾轻,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嘴角扯出一个轻松的弧度,才缓缓转过身来,状似不经意的和恋人抱怨着。
“那个智云项目还记得吗?合作方简直是一群强盗,拉扯到后半夜都没个结果。后来还是朋友给我找了个外援,走了点门路才定下来。”
他边说边夸张地打了个哈欠,用力揉了揉眼睛,眼神却飞快地掠过顾轻的脸,捕捉着任何一丝异样。
“没办法,为了项目,又陪他们应酬到三点多才散场,累得我骨头都要散架了!”
顾轻看着他,熟悉的脸,熟悉的神色,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轻轻开口:“这么辛苦还给家里做了清洁,我回来时差点以为进错门了。”
“唉,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林远他们几个前几天喝多了非要来家里闹,一股酒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其他人来家里,又拦不住醉鬼,只得事后赶紧补救。味道是不好闻,不如我们先去城南那边住几天。”
顾轻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眼底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的一丝紧张,沈瑜或许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眨眼的频率会不受控制变快。
从前可爱的小秘密成了谎言的有力证据,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说他打过电话给林远,你们很久没有喝酒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沉重得让人窒息。
过了许久,久到沈瑜脸上的假笑几乎要挂不住,顾轻才缓缓低下头,拿起勺子,机械地搅动着碗里早已凉透、香气尽失的粥,“不必麻烦。”
瓷勺刮过碗壁的声音,单调而刺耳。看着那碗被搅得面目全非的粥,胸口那股冰冷的滞涩和巨大的疲惫几乎要将顾轻淹没。
爷爷的病容在眼前闪过……老人期盼的目光让他眼底发涩,他放下勺子,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肺腑里积压的寒意都呼出去。
“宁宁,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他抬起头,看向沈瑜,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沈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坦白?顾轻要坦白什么?难道……难道他知道了?!还是说顾轻也瞒着他一些事?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瞒着顾轻的事,桩桩件件都足以将这个家掀得天翻地覆,他不是不知道其中利害,但他是有理由的,有些事他身不由己。
顾轻会坦白什么?他死死盯着顾轻的嘴唇,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
就在这时——
“扣!扣!扣!”突兀而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像救命的鼓点敲在沈瑜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顾轻的话戛然而止,两人同时望向紧闭的大门。
沈瑜几乎是立刻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去看看!”
转身走向门口时,紧绷的唇角终于放松下来,甚至掠过一丝庆幸。
他们之间,顾轻永远是包容退让、点到即止的那个,而他也早已习惯了这种默契带来的安全感。
他们对彼此的信任是安全感的基石,沈瑜反省自己做得不对之处,决定等打发走外面的人,好好说一说婚礼的事。
告诉顾轻,父母认可了他们的关系,这次结婚他们会得到家人的祝福,他会好好孝敬顾父顾母,两家人即将成为一家人,之前的种种都过去了。
可当沈瑜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打开门,看到门外快递小哥手里那束如同燃烧火焰般热烈刺目的烈焰玫瑰时,瞬间僵住。
“您好!沈先生在家吗?向先生的花改成早上送来了,麻烦签收一下!”
快递小哥看到开门的不是昨天那位沈先生,狐疑地看了看门牌号,“没错啊?请问沈瑜先生在吗?”
向先生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沈瑜耳边炸响,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绝对不能让顾轻看到这束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探出大半个身体,用身体挡住门内可能的视线,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急切:“拿走,赶快拿走!告诉向斐,让他别他妈痴心妄想!”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面目狰狞,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吃人。
小哥被他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花扔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为难地说:“先生……这……向先生在我们那儿续订了一个月的花,要求务必看着沈先生本人签收……您看这……我们也不好办啊……”
大客户的要求就是圣旨。
“我让你立刻拿走!听不懂人话吗?!”
沈瑜本就神经紧绷,一夜未眠加上巨大的心理压力,此刻被这束如同催命符般的玫瑰彻底点燃了怒火,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
“是谁啊?”顾轻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沈瑜身体猛地一僵,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顾轻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了那束鲜艳的、仿佛带着晨露的烈焰玫瑰上。
半开的大门无法阻挡他清那束花,以及快递小哥脸上显而易见的困惑和沈瑜脸上来不及收起的狰狞。
顾轻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木质调的香水味似乎更浓了。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沈瑜惨白的脸上,“又是向先生送来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沈瑜心上。
快递小哥像是终于找到了正主,眼睛一亮,正要开口:“沈先生……”
“砰——!!!”
沈瑜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门狠狠甩上,门板撞击门框的巨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人心头发颤。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无伦次地解释:“你听我解释,我跟他说过了,明确告诉他不要再送了!我……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骂醒他,我告诉他我马上要结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