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现在连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死的不明不白,源嘉嘉很想去安慰两句,但这么做多少有点像要跟钟栩对着干的意思。
欲言又止片刻,折中后想劝钟栩说话的时候或多或少客气点儿。可人还没追上呢,就听见那句低声抱怨:“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人。”
源嘉嘉:“……”
感情这位还在为谭殊打抱不平。
她头一回见钟栩身上冒人气儿了,忍俊不禁,旋即想到一旁还有个颓丧的孩子,又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
人走出去很久,许苗仍旧蜷缩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
源嘉嘉见状有点无奈:“我带你出去?”
“我……”
许苗犹豫道,“我,我能见见……”
话音未落,欲言又止。
源嘉嘉却已明白了许苗的意思,虽然异种已经捕捉完毕,但这个异种,至少曾经是许苗名义上的母亲。
源嘉嘉没什么太多伤怀感想,单纯对许苗的年纪略觉惋惜。
她说:“走吧,我带你去见见‘祂’。”
十分钟后,许苗见到了身为异种的“于玲”。
那团漆黑恶心的物质挤压在玻璃容器里,撕心裂肺的怒吼被框在了封闭环境里,实际上源嘉嘉他们一点儿声音都听不着,距离很近,却像隔着两个世界。
许苗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但并不怎么明显,源嘉嘉微不可查地瞥了他一眼。
“看完了吗,走?”
“……”
许苗道,“对,我要走。”
……
*
谭殊感冒了。
即便钟栩已经尽力给他做好了各种防护措施,但仍旧高估了谭殊的身体状态,他在酒店睡的第一晚,就发起了低烧。
镜子里,omega脸颊滚烫得厉害,像被火烧过,病态的模样一目了然。
谭殊用温水浸湿脸颊,才堪堪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点。
过了一段时间后,与退烧药送达一同响起的,是手机里的陌生铃声。
——是许苗。
“什么事。”谭殊虚弱地靠在床头,漆黑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也不怎么友善,“你不是在监管局吗?”
电话那头的许苗明显注意到了谭殊的不对劲,但屈居于对方淫威之下的他此时此刻只敢直奔重点:“他们放我出来了。”
“……”谭殊手指一顿,重复道,“放你出来?谁,钟栩?”
“钟栩把你放出来了?”
许苗不明白谭殊的这通“一连三问”是什么意思,懵懵道:“呃,嗯,放出来了,不过本来我就没什么嫌疑。”
“嗯,是啊,你没什么嫌疑。”omega勾着气音轻声冷笑了一下,旋即就跟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没告诉钟栩?”
许苗:“什么?”
谭殊却不再问了,转而说起:“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许苗既谨慎又想试探,“你之前不是说想替我查我爸妈的事情嘛……我就想问一下,你现在要不要去我家,当然,如果查不出来也没事,咱们就当去,去凑个热闹。”
玩什么,鬼屋吗。
谭殊有点语塞。
“不用了。”谭殊不吃他这套,“你现在买张机票,随便去哪儿,能远则远,短时间内不要回来……算了,把定位给我,我来找你。”
许苗还想追问什么,但谭殊却什么都不说了,电话一挂,随手接过门外的退烧药,拆了一粒干吞了,抽掉房卡就往外走。
另一边的钟栩迈进邵文阁的办公室,说:“许苗画的那个图,你那里还有吗?”
邵文阁此时正在翻看这个宛若圆桌骑士的图案,翻来覆去数次也没能看出啥端倪。
他甚至已经在往许苗这位抽象派画手所涂黑的区域上寻找些其他的什么隐藏的踪迹,譬如某抗战神剧里只用火烧用水浸就能显现的神秘机密,可惜翻来覆去好半晌,最终浪费了一上午。
钟栩一来,以往的死对头此时此刻成了知音伯乐,他赶忙招呼alpha来看,说:“你说有没有种可能,这是一个能代表一个组织的图案,比如logo一类的,这种就类似于无良游客的‘到此一游’,吹吹牛逼的同时,顺便发展发展新媒体传播途径?”
钟栩懒得跟他分析这是什么logo,他一把夺过,掏出手机一顿“咔嚓咔嚓”,扭头就走。
邵文阁猝不及防被装了一脸的逼,但钟栩走得太快,他的一句“卧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办公室的门就被“嘭——”一声关上了。
留下的,只有满堂无人的寂静。
钟栩知道许苗有自己的小心思,即便他说清了利弊,许苗仍旧不肯全盘托出,而且在第一时间,联系了谭殊。
钟栩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定位器,闪烁的红光正是许苗的位置,他正在以不寻常的速度赶往谭殊的酒店附近。
alpha并未在谭殊身上装设定位器,但想必他也正往指定的位置而去。
电话嘟嘟拨通中,接电话的是个陌生中年人:“哪位?”
“是我。”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钟栩拨通了电话,“我现在过来。”
两人显然是熟人,电话一断,钟栩就启程了。
路程不算太远,因为是休息日,路上的行车并不多。
钟栩驱车的话,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郊区靠近公园附近的一座复古风独栋别墅房门大开,挑高的门厅下站着一位神情姿态端正的beta,见到钟栩下车的一刻,礼貌点头:“小少爷,先生在里面等您。”
钟栩匆匆颔首,拿着东西就进了门。
房子里的装潢很冷,清一色的黑白灰配色,除了门口玄关处的一抹君子兰,再也找不出一丝人气。
钟栩在迈进门口的一瞬间,沙发上阅书的中年alpha恰好瞥了过来。
那双跟钟栩起码有六七分相似的瑞凤眼在经历了岁月的沧桑后仍旧不减风度,反而平添了几分凌厉的锐气。
与钟栩不同,他身上那股锐气多数来源于久居高处的盛世凌人,这种外泄的情绪即便是对待自己的血亲,仍旧锋芒毕露。
“来了?”钟爸只扫了一眼,就移回了目光,轻飘飘地说,“愣着干什么,坐过来。”
钟栩将裹挟了一身冰霜的大衣外套脱给一旁的保姆,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坐在对面。
“要问什么。”钟爸说,“说吧。”
“这个。”钟栩点开照片,上面正是他前不久在邵文阁手里拍下的抽象派画作。
钟爸看到照片的一瞬,下意识说:“这什么东西。”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钟爸合上书:“如果是原作,还能猜一猜,但这个玩意儿……谁画的,这么丑。”
钟栩:“……”
“这个不重要。”钟栩也有点无奈,“我是想问,这个东西,可能与宗教有关吗?”
“宗教?”钟爸说,“范围太广,你至少说得更加明白一点。”
这个钟栩也早有准备,他把目前已知的消息抽掉重要内容,断章取义地说了。
“所以我想知道,周毅的死,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来源于宗教的信仰,所以才……”
“呵。”钟爸听完后笑了,但像冷笑,“就算是好了,那这个信仰还挺不值钱的。”
“先不说其他小民教了,就谈几个大的,民间道教有种说法,人的肝脏肺腑对应的是五行属性,但他们五脏俱全吧;佛教更偏向于‘解脱’,所以才会有‘超度’的说法,可变异成异种,与惩罚何异?矛盾。更加贴近的,就只有基督教。”
钟爸徐徐说:“基督教信仰上帝,也认可地狱,更认可‘审判’。不过,惩罚人f子我理解,但这跟这几个学生有什么关系,自诩为上帝的人,居然‘屈尊’当刽子手,这信仰真是比通货膨胀还烂。”
……确实,如果涂黑的两个格子对应的正是许恒跟于玲的话,进行“审判”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且反倒跟谭殊曾经随口说下的猜测恰好重合。
但成为异种的人数不胜数,若真如上所说,七个格子哪儿够填的。
周毅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非要将他列入“罪人”的分类,未免太过强词夺理。
【我觉得这就是在填格子,死一个人就填一个,死两个人就填两个,填满了就不杀了。】
这是谭殊曾经说过的话。
……钟栩遏制不住般地掐紧了中指指腹,直至痛感传来,他才生涩地从喉咙里挤出字句:“宗教……”
“跟你来往的omega叫什么名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最先愣住的是钟栩。
“听说姓谭?”钟爸靠在沙发旁,随口说,“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方面的需求,一个够你用吗。”
钟栩对黄段子不感兴趣,感觉天被聊死了,烦得很:“我跟你不一样。”
“你跟我是不太一样,你跟你母亲倒是出奇得相像。”钟爸翻页,“这种事儿还劳烦你大老远跑过来见我一面……怎么,无人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