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离得近。”钟栩意义不明地说,“知道的多。”
  “明嘲暗讽什么呢,公报私仇?”钟父笑了,“钟栩,钟家是不顾意愿强行让你跟异种细胞融合过,可我从未亲手参与过任何实验。‘异种’也与我无关,我对这种东西毫无兴趣。”
  “当然。”钟栩说,“你惯会这样。”
  这一段语焉不详的对话不避讳任何人,周围待命的下属屏气凝神,只有钟父在这死寂之中说:“你应该更成熟一点的。”
  反正该说的该问的都说完了,眼见又得进入家事流程,钟栩起身就说:“感谢指导,我还有事,先走了。”
  “听说你为了那个姓谭的omega把我给你安排的婚事搅黄了是吗?”钟父有些好奇,叫住他,“什么样儿的?跟我讲讲?”
  钟栩难得跟个刺头儿似的,说什么怼什么:“比你介绍的都强。”
  “那是天仙啊。”钟父恍然大悟,“我更得瞧瞧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钟栩接过自己的大衣,迈步时,甚至连招呼都没有打。
  但在临走时,钟父再次叫住了他:“钟栩。”
  钟栩没有回头,只是立在那里。
  “我说不是我做的,那就不可能是我做的。”钟父重新翻开了书页,徐徐地说,“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
  钟栩没有继续说话,离去了。
  第22章 因为你撒谎成性
  钟栩在离开钟家大门后,驶入了别处。
  那是一个更加适合宜居的小别墅,不算太富丽堂皇,但绝对够清净,光院子里种满的花草与泉水潺潺,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院子中央站着个八十左右的老头,虽横眉竖眼,但眼角的眼皮已经跟树皮没区别了,半耷拉着在眼前,平添几分无害。
  被人扶着,慢慢悠悠地散着步。
  钟栩例行公务,把一堆盒盒罐罐放桌上,朝护工颔首后,就要走。
  “小栩?”
  这里叫小栩的就他一个,他即便是想装作听不见都不行。
  老人催促:“干嘛呢。”
  “你来这里干什么?”
  钟栩只能回过头,暗示:“爷爷,我来看看您,公务繁忙,我这就走。”
  但阿尔茨海默症最典型的症状就是自言自语,别说听懂暗示,他连对方在讲什么都没听。
  他要过来,钟栩也只能等着,皮包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你居然长这么大了啊,让人欣慰。”
  钟栩朝一旁的beta使了个眼色,示意把人带走。
  beta刚想应声,老人就牛头不对马嘴地嘟囔一句:“哦,你去过钟尧家了是吗。”
  钟尧,就是钟栩的父亲。
  钟栩也不介意自己的私人行程在下一秒掏的比兜还净,任他抓着,也懒得吭声。
  “为什么?”没人答话,他自己倒也乐观,劝慰钟栩,“你爸爸听话,懂事,他是为你好。”
  哪有说一个五十多的人听话懂事的,像把人当小孩了。
  病人的逻辑是没法深究,钟栩也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胡话,不欲多谈:“你糊涂了,爷爷,我跟他有什么可聊的。”
  老人拍拍他的手,笑了。
  直到护工把人领走,他才松口气。
  领走后,老人自顾自地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着,如果不是白天,光看着还挺瘆人的。
  钟栩看着看着,收回了视线。
  他从能牙牙学语开始,就跟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爷爷没有什么交集。
  但从他人的只字片语之中,却能叫人大概窥见老人脾性并不算好。
  难听点的,还有人说他是遭报应了。
  至于为什么遭报应,统一被钟栩当成了企业商战,造谣生事。
  那是当家的该处理的事,即便没了钟尧,他也还有个名义上的哥哥,钟栩并未没当回事。
  这位看似毫无杀伤力的老人,曾是市内研究院里从事药物分析专业非常著名的教授,爆出这类传闻的时间线,恰好与异变爆发的时间线临近。
  因为钟家曾经有一段时间,对收养无家可归,亦或者福利院滞留太久的孤儿这种事情非常热衷,所以钟栩拥有过很多所谓的“兄弟”。
  但兄弟和睦的戏码并未登台演绎太久,他们都纷纷失了联络。在接受过那场浑浑噩噩的异能实验后,除了钟栩的一个非异能者的长兄,平辈中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不过钟栩与自己的这个哥哥面没见过几次,别提交情,就连长什么样都忘了,因此他们二人似乎都并未将其当回事。
  说起这个长兄,他不禁记起在幼年时,因长子所表现的对科研出乎意料的热爱,钟家老头子还欣喜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仅限于他分化前的态度。
  分化后,他因长子身份所得到的所有优待,在瞬息间,忽然到了钟栩的身上。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这个哥哥。
  钟栩有一瞬间明白了,钟家或许会有某种他不得不继承的“事物”,正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等待着他的来临。
  只不过也就是造造谣,过过嘴瘾,就连钟栩也只是道听途说,遑论幼年时稀碎的记忆,早就碎得拼都拼不起来了。
  钟栩收回思绪,离开了。
  离开了这座偏僻的住宅。
  但直到车行驶出了拐角,他仍旧能够感觉得到那一抹苍老诡异的眼神,正跟随着车尾,如影随形。
  “……谭殊?”
  黑车行驶到许苗的定位点时,他没有见到许苗,反而是半蹲着似乎在捡什么东西的谭殊。
  车窗降下时,谭殊恰好缓缓起身,漆黑的瞳孔覆上一层厚重的阴霾,仿佛有某种即将碎裂的瓷器在高处的边缘摇摇欲坠,青白的五指捏得异常紧。
  “……!”钟栩眉头紧蹙,盯紧了谭殊手里的事物。
  ——那是一个非常微小的定位器,红光闪烁的位置隐隐约约能够发觉上面因为摔碎而产生的裂痕。
  是钟栩放在许苗身上的定位器。
  定位器还在,但许苗不在了。
  ——许苗,不在了?
  ……他头疼得很,被许苗的自作聪明伤透了脑筋,如果不是碍于社会影响,真想掐死这货。
  “上车。”钟栩沉声说,“我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车尾在疾驰的过程中甩出一道很长的尾线,半降的车窗旁,风吹起钟栩漆黑的额发,露出了那张锋利冷硬的眉眼,仿佛坠了很厚的一层冰霜。藏在瞳孔深处,蓄积勃发。
  钟栩心里坠着石头,没法静心,想了想还是通知了最近的急救点,同步将车载导航实时更新至监管局,走应急车道,一路狂飙进了医院。
  如果只是单单说一家医院,可能没人能明白,但如果说是周毅停尸的医院的话,谭殊瞬间懂了。
  omega狭长的眼尾微垂,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一旁的alpha。
  值得夸赞的是,钟栩并非走后门的关系户,他的确有点本事。
  阴冷的铁门被打开,里面横陈了几具白布包裹的尸体,墙壁上冰冷的铁柜泛着银色的光影,腐烂的寒气扑面而来。
  周毅的亲属迟迟不肯签订同意书,所以法医的工作也一拖再拖,难以开展。最好的办法是申请后,再进行尸解。
  此时此刻周毅的尸体正陈放在这间空荡的停尸房内。
  随着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许苗惊慌失措的眼神猝不及防跟谭殊跟钟栩对了个正着。
  谭殊没有说什么,甚至连余光都没给他一个,迈步掀开了白布,许苗甚至没来得及阻止,周毅那张铁青的脸就暴露了出来。
  许苗:“你干什么!”
  “针头。”谭殊看都不看他,带着手套的手捏起死人的手臂,指给一旁的钟栩看,“针孔。”
  许苗见钟栩也跟着迈步进来了,立刻道:“葡萄糖而已!”
  谭殊旁若无人地拿出手机,划出一张检查报告,“我说谁在阻挠尸解呢,原来是你啊。芬太尼、酮咯酸……氰化钾?”
  钟栩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眼神一厉,头顶的灯凭空爆裂了一盏,吓得许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alpha就像看死人一样看着他说:“——你干的?!”
  许苗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大喊:“不是我!”
  “不是你你为什么来这里!”高阶alpha的压迫力快将许苗压倒了,他脖颈传来一阵要命的窒息感,是钟栩扯住了他的衣领提了起来,狠狠贯在墙上,力度足以捏碎对方的脊柱,铁柜被撞得‘咣当’响:
  “你杀了自己的兄弟,还嫁祸到于玲的身上,阻止尸解,跟我们撒谎,想把证据运出去,是不是!”
  “不是,不是!”许苗一把鼻涕一把泪,就像生怕说慢了一步自己就会命丧当场一般,“我……我只是来看看他……我只是……”
  “看看他?”钟栩道,“你分明是怕我们察觉真相,找你麻烦,许苗,你以为你能跑哪儿去?”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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