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这人不是檀月!
  赵清仪想当然以为是李彻,李彻大半夜摸进她房里,又能有什么好事?
  她不知从哪儿生出力气,猛地推开那截手臂后一把扯开鲛纱帐,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愣。
  屋中没有烛火,一片漆黑,唯有零星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桕铺洒进来,罩在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上。
  楚元河内心受到的惊吓不比她少,不过身居高位加上久经沙场,让他学会了不动声色,他轻咳一声,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吓到你了?”
  听清他的声音,赵清仪高悬的心莫名安定下来。
  不是李彻就好。
  当她意识到自己居然生出这般诡异的念头时,赵清仪微微怔愣。
  不对,她不该这样想的。
  就算来的不是李彻,换成别的男人那也是危险啊。
  赵清仪警惕起来,“郡王为何会在臣妇房中?”
  “哦,本王在隔壁刚入了座宅子,砌墙的时候不小心翻过来了。”楚元河睁眼胡诌,也不管这番说辞有多荒谬。
  赵清仪秀眉轻蹙,“买下隔壁宅子的……是你?”
  楚元河勾唇,“惊喜吗?”
  “……”惊吓还差不多。
  赵清仪深吸口气,“您当真是好雅兴,堂堂郡王不仅大半夜亲自砌墙,还能不小心就翻到臣妇房里来。”
  她语气多有无奈,扶额之际,还能感觉到脑仁突突直跳。
  楚元河上前虚扶着她,“你病了,我们坐下再聊?”
  聊什么聊啊。
  “不必,今夜之事臣妇全当没发生过,郡王还是快些离去。”她拂开男人的手,与他拉开距离。
  “本王还当你我之间算盟友了,原来竟是本王自作多情。”楚元河隐隐委屈地叹了口气,“罢了,就当本王最后帮你一次,照顾你一夜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对本王感激涕零。”
  “……”
  他不说,赵清仪还不知是楚元河在这里照顾她。
  想到白日里还欠他人情没还,赵清仪攥着湿敷的帕子,态度软和下来,“……是臣妇失礼,郡王请坐。”
  这人爱胡说八道,胡搅蛮缠,不稳住他,估计他能赖到天亮。
  赵清仪扶着桌沿过去,将油灯点亮,一盏灯的亮度,足以让她看清男人含笑的眉眼,他本就生得俊美妖异,昏黄之下,风姿愈显。
  他取来披风罩在她身上,“明日一早我请太医过来为你诊治可好?”
  赵清仪摆手,“当真不用,小病而已。”刚说完又掩唇咳嗽起来。
  楚元河立在他身后,桃花眼中晦暗不明,若赵清仪此刻回头,便能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逝的阴暗之色。
  与他素日里表现的放.荡不羁截然不同。
  他的话一针见血,“你故意让自己染上风寒,又不让太医诊治,是为了躲避李彻?躲他什么?圆房吗?”
  被人揭穿,赵清仪捂着嘴咳得更厉害了,直呛得她双颊绯红。
  楚元河那点刚升腾起的火气淡了下去,“你怎么不来找我?”
  他坐在她身旁,与她对视,似笑非笑,“这等小事我能帮你,而且,可以做的干净利落……”他比了个手刀。
  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全看赵清仪愿不愿意。
  可赵清仪不知他的身份,“此处乃天子脚下,他好歹是朝廷命官,若平白无故出了事,上头查起来,你脱不了干系。”
  对付李家是她自己的事,没必要牵扯旁人。
  “所以郡王好意,臣妇心领了。”
  她这算是……担心自己吗?
  楚元河燥郁的心稍稍得到抚慰,但对她的行为很不认同,“那也还有别的办法,为何要选择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
  那对狗.男女都敢对她下毒,盼着她早早死了,赵清仪不爱惜自己,还自伤身体,实在不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是大不孝,下回再犯蠢,当心我告诉你爹。”楚元河没好气道。
  他现在和赵怀义走得可亲近了,他说话不管用,她爹总行吧?
  赵清仪低头不语,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并不太熟的男人,议论自己家宅中事。
  但她不说,楚元河也能猜到她的处境。
  女子讲究出嫁从夫,赵清仪因母家财势,在夫家已经得到了许多寻常女子所没有的特权,但夫妻房.事不在她掌控之内,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若真逼急了李彻,将她休弃出门,赵清仪作为女子,这辈子的名声都完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楚元河修长的手指搁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依本王看,你如此做只是缓兵之计,不能长久,还是得从根本处解决问题,你说呢?”
  他乍然做出一本正经的姿态,赵清仪很难想歪,也认真解释,“臣妇已有应对之策,能让李家永无翻身之日,但需要时间……”
  话音一顿,一抹灵光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赵清仪缓缓抬起眼睫。
  他刚刚说什么?
  “从根本解决”……
  不会是她以为的那样吧?
  倒是她不曾设想过的道路。
  “怎么,你还有更好的主意?”楚元河略微凑近了些,气息悠长,像是在等她的后话。
  那股好闻的气息又一次扑面而来,再加上那张本就好看到不似真人的俊脸,赵清仪眼眸微闪,身子后仰,不敢再与他对视。
  “没有,郡王思虑周全,臣妇怎敢与您相比?只是……时辰不早了,郡王还是早些离去。”
  太可怕了,明明她与平西郡王清清白白,可方才二人打哑谜时,她居然觉得自己不守妇德。
  她怎么能和一个外男商量如何解决自己的丈夫。
  太荒谬了。
  赵清仪不敢再想下去,脚步踉跄着回到榻上,刻意掩好纱帐,不让楚元河的视线探进来,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楚元河笑声愉悦,“赵大小姐是聪明人,一点就通。”
  当日在赵家他剖过真心,如今,他也有的是耐心,更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操之过急,只会激起赵清仪的警惕。
  楚元河没再上前,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不忘提醒道,“此前我与你说过的话,一直都做数的,你若答应,余下的事,其实我能替你解决。”
  赵清仪并不怀疑他的能力,良久,闷闷嗯了声,算是回应。
  等人走了,她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心跳居然比平时快上许多。
  一定是病了的缘故。
  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身份尊贵的平西郡王,确实比自私自利心思狠毒的李彻更有安全感,能给她带来好处,帮她解决许多麻烦,甚至只要对方捞了一捞,就可以轻易救她脱离泥沼。
  可她害怕,她怕依赖别人成为习惯,更怕自己答应他了,未必不是跳入一个新的火坑。
  一个李家能困住她一时,那王府呢?岂不是要困住她的一生?
  就当平西郡王对自己是一时兴趣吧,她不该当真的,赵清仪重新躺回榻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她感染风寒的消息不知如何就传到了赵家,赵怀义一下早朝便领着太医急吼吼上门来。
  反倒李家人是最后知晓赵清仪病倒的,见太医都上门了,李彻与罗氏才假惺惺地到揽月阁看望。
  来的依旧是廖院判,先隔着帐子给赵清仪诊脉,开了一副方子,叮嘱她至少要在院里休息十天半个月,不宜操劳不能见风。
  罗氏李彻闻言,一颗心沉了沉。
  十天半个月,岂不是要耽误了生辰宴?
  那圆房的事……
  母子俩各怀鬼胎。
  廖院判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府,蓦地瞧见李彻脸色不太好。
  “李大人,您近日可有觉得腰膝酸软,偶尔伴有头疼耳鸣之症?”
  李彻愣了愣,不说还没察觉,说完,当下就觉得身子不太爽利。
  罗氏紧张兮兮的问,“可是我儿哪里出了问题?”
  “哦,小病而已。”廖院判笑容温和,从药箱里摸出一只青色瓷瓶,“一次一粒,一日三次,按时服用,不出几日症状便会有所缓解,不过最要紧的还得李大人自个儿保重身体。”
  罗氏连忙替儿子答应下来,接过瓷瓶如获至宝。
  宫里的太医,自是比民间的赤脚大夫厉害,罗氏没放过这个机会,又请廖院判到外间给她诊了个平安脉,顺道给怀孕的玉袖瞧了一眼。
  廖院判没有拒绝,逐一看过,留下几个药方才回宫复命去。
  赵怀义过来瞧了一眼女儿,便送廖院判一道出门去了,他还要进宫谢恩,正巧顺路。
  罗氏则装模作样叮嘱了赵清仪几句,拉着李彻匆忙离开。
  原本李彻对赵清仪还有几分心思,如今她猝然得了风寒,为保全自身不被过了病气,他只好暂且打消念头,加之玉袖有孕不宜伺候,一连数日,他只能宿在赵漫仪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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